阿金和胡子在一起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忙着毕业论文和答辩,忙疯了,连往常圈子里有人脱单就要请吃饭的规矩都忘了。 胡子在QQ空间公布了消息,难得发条动态的他不知憋了多久,憋出了一句“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全世界。”底下还配了一张阿金的自拍。 我看评论里也没多少人给他俩祝福,反而都对阿金和胡子能在一起挺吃惊,纷纷惊呼他癞蛤蟆走了狗屎运。 阿金是什么人呐!中文系出了名的大才女啊,一头黑长直撩拨了多少怀春少年的心湖。 胡子是什么人呐!工程院出了名的闷骚男啊,哪个哥们儿不知道他闷出了名,虽寡言少语,却骚的离奇,不就是一屌丝嘛! 女神配屌丝?妈的,绝配。 有兄弟笑骂他一众哥们儿忙着毕业论文,你丫趁机脱单,真不仗义。也有阿金的朋友劝阿金:“你疯啦!大四别人都忙着分手!你现在和他在一起,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过几天还不是得分手?!” 胡子听见这些话,还和往常一样笑笑不说话,把蒜薹炒肉里不多的几根肉丝都夹到阿金的碗里。 阿金拿斜眼瞄着笑得傻呵呵的胡子,觉着自己真的是中邪了,却又扒拉着碗吃的很香。 胡子和阿金相识也不是最近的事儿。 大二的时候胡子就知道阿金了,因为阿金是院儿里出了名的女神。 但阿金知道胡子,却有些戏剧化了。 那晚阿金做完家教一个人乘公车回宿舍,从公车站到学校门口要经过一道长长的黑巷子,阿金运气很差,没走到一半就遇上了两个醉鬼。 月黑风高巷子长,这两个混蛋看阿金孤身一人,便起了坏心思,僵持中阿金被逼到了墙角,大声尖叫呼救,却迟迟未见英雄。 正当阿金绝望到甚至决定宁可轻生也不要被玷污的时候,巷子通着学校的那头走过来一个人,背后有光,看不清脸。这人中气十足的大吼了一声就冲了过来,吓得两个醉鬼慌不择路的丢下阿金转头逃命。 这位英雄吓跑了坏蛋,还把公主安全送回宿舍,又买了牛奶给公主压惊,一套流程走的周到体贴,很有套路。 这位好汉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胡子。那晚从网吧出来,路过巷子正好听见阿金大声呼救,他脑袋一热就冲了过去,没成想误打误撞成了女神的恩人,还俘获了女神芳心。 他俩在一起的过程也挺简单,胡子没豪车钻戒蜡烛玫瑰,女神也完全不在乎那些有的没的,一顿火锅做了感恩席也成了定情宴。 之后我们问起阿金是怎么看上的胡子,阿金笑了笑说:“ 他可是我的盖世英雄啊。” 我们被这波恩爱秀的说不出话来,哄闹着让她和胡子喝了交杯酒。 那会儿就觉着是天长地久啊,不然呢。 大四的学生们已经没有了大二大三的悠闲,整日抱着厚厚的简历穿梭在各个招聘会的现场,前赴后继悍不畏死的向一个个HR发起进攻,失败了就掉转枪头继续向职场冲杀,总要拿下一份合同才能安心毕业。 都不是什么二代,拼不起智力也得拼体力。 胡子和阿金刚走出爱情的温柔乡就掉进了就业的斗兽场,考验来得猝不及防。 阿金凭借平时在网上写东西积累的经验成功在一个时尚媒体编辑的面试中杀出重围,工作地点在帝都。胡子则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去帝都做月入三K的设计部职员,但有阿金;二是去南京做工程师,月薪有北京这份的两倍,与阿金异地。 我们都劝他们年轻的时候分开一阵子没什么,总要先解决温饱。可胡子不肯,热恋期都还没过,怎么可能舍得分开。 提着两大箱行李,他俩把爸妈的阻拦统统抛在脑后,手拉着手踏上了北上的火车,决绝坚定,好像前方就是光明。 可惜了,前方先遇到的不是光明,是现实。 初到帝都,无亲朋无好友,俩人翻遍身上大小口袋,凑了一千来块钱,拖着行李箱在北京的大街上来来回回走了十几条路,最后在胡子公司附近租了个地下室,顶天十平米大,地下三层,公共厕所,一个月650块钱,押一付一。唯一好处是离公司近,走胡子公司才二十分钟不到,能省下一个人的交通费。 住地下室最不好的就是外边刮风下雨里面一概不知,刚开始上班就因为不知道外边的天气跑回去换衣服差点迟到了一回。室内湿气也很重,袜子和内衣裤根本没法干,被子都一股子霉味儿。 环境就更不用说了,半夜里邻居叫床的打架的摔碟子砸碗的听得一清二楚,蟑螂老鼠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都是小康人家的孩子,哪里吃过这种苦。 阿金有洁癖,受不了地下室里那个脏臭逼仄的小公厕,只能每天下班的时候再专门去公司厕所上一次,回家水都不喝,坚持到第二天上班。 坚持了一个礼拜,阿金亲戚拜访,不得已去上了那个公厕。回来就抱着胡子哭,也不知道该抱怨什么,从何抱怨起,就只是哭。 胡子揽着阿金的肩膀,抱得紧紧的,不知道安慰什么,从何安慰起,就只是抱着。 也是在那段日子里胡子学会了抽烟——买不起什么好烟,抽一半还要留一半烟屁股下次再抽。 阿金有时候夜里醒来,就看到胡子坐在门边,手中烟头明灭,像他们的未来一样模糊不清。 阿金从来不是个怕吃苦的姑娘。 她们公司是时尚媒体,同事们都是有品味的人,他们拿的包、用的化妆品的品牌有些阿金连听都没听过,但她知道那都有多值钱。他们的一支口红抵得上自己为了上班精心挑选咬牙狠心败的那套职业装。 在最苦的日子里,她什么都没有。 但她依然亲吻着胡子,轻声说没关系,我还有你。 第一个月都是试用期,工资低的可怜,俩人工资到手加起来还没四千块。 胡子领到工资的那天路过超市给阿金买了一大袋她爱吃的好吃的,进门之前他特别忐忑,怕阿金嫌弃。 没想到阿金特别高兴。她把那袋子零食一股脑的铺在床上,兴奋的跳起来抱住胡子狠狠的吧唧了一口。她舍不得一次吃完,一周的量,她计划着要吃一个月。 胡子站在床前看她认真盘算的样子,鼻子忽然就发酸,他紧紧的抱住阿金放声大哭,像个孩子。 阿金也抱着胡子,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胡子擦干眼泪暗暗发誓,这辈子除了阿金他谁也不娶。 阿金吃着零食暗暗决定,这辈子除了胡子她谁也不嫁。 阿金和胡子在一起第四年的时候,生活相较最初已经改善了太多。 他们两人的月薪也够得着一个好点的房租了,他们没有一分留恋的迅速从那个呆了几年的地下室搬了出来。新家虽然地方比较偏,但公司每月的奖金和加班费已经足够支付他俩的交通支出。 胡子因为勤勉也升了职加了薪,阿金的工作也步入正轨,领导很看得起她,说她的文字很有灵气,是做这一行的好料子。 日子按理说是越来越好了。 胡子的爸妈也开始催了,快结婚吧,快生孙子吧,再不抱孙子我们都要急死了。 阿金也想结婚,但她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现在结婚无异于自断前程。 那段苦日子对两人的改变都很大,胡子想尽快结婚然后回老家定居,而阿金却渐渐适应帝都这种节奏,过过苦日子就不会想再来一次,她要爬的更高一些,看看那些人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他们工作性质截然不同,胡子是公司里可有可无并的普通职员,而阿金是炙手可热的明日之星,胡子身边都是普通职员,谁也没看不起谁,而阿金的工作接触的都是光鲜亮丽的上层社会,她开始熟悉每一次奢侈品牌的更新,见到越来越多的纸醉金迷。 她渴望那样的生活,这种渴望没有错。 胡子渴望安定的生活,这种渴望也没有错。 是什么错了呢?谁也不知道。 也许什么都没错啊。 胡子决定辞职回家的时候离春节不剩几天了,出来这几年,还是第一次回家过年。 他要走的那天,阿金有请假去送他。 他拉着当初来北京时的那个行李箱,以前在地下室住的时候被拿来当桌子用过,上面都是泡面汤汤水水的油渍。 “你怎么没新买一个啊 ,这个也太丑了。”阿金盯着那个箱子不抬头。 胡子用空着的一只手拉着阿金的胳膊:“阿金……” 近乎乞求的语气,太卑微了,阿金想。 阿金抬头望着胡子憔悴的满是胡茬的脸,用力的一根根的掰开他的手指: “胡子,我们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胡子,是我对不起你。” “胡子,你不是盖世英雄了,我也不是女神了,我们都长大了。” “胡子,好好的。” 阿金流着眼泪,妆都花了,脸上黑黑的两道印子,她还在笑,声音小小的。 胡子眼眶通红,一步三回头的被阿金推搡上了火车,阿金本想等车开动再离开,手机铃声却突然大作,是公司要赶工作,叫她回去加班,阿金没有犹豫,转头就走。 偌大的北京城人潮汹涌,故事太多了。没什么相遇和离别能比上班路上不堵车,地铁今天有空座更让人动容了。 悲伤和告别是很浪费时间的,在讲究效率就是金钱的这里太不划算。 阿金今年还是没有回家过年。 一个人住在曾经两个人一起住过的房子里,突然觉着房子好大。 今年的三十晚上她一个人过,下了盘饺子,没再守岁,早早的就上床休息。躺在床上静静看着窗外突然绽放的烟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大年初一的早上她睡到自然醒,百无聊赖的打开电视,看着昨晚无聊至极的春晚,却满脑子都是胡子。这台电视机是阿金第一次评优的时候胡子买来庆祝的,商场打折,比平时价格便宜了一半。 阿金缩在沙发里,抱着胡子给她买的doge抱枕,觉着暖气开的不够,有点冷。 往常抱怨冷的时候,胡子就会把她的脚抱在怀里,还要使坏挠她脚心,弄得她笑到打嗝。 阿金取来胡子买的那床大大的双人被把自己裹在里头,窝在沙发里听着春晚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见胡子回来了,煲了她最喜欢的玉米排骨汤。 那天晚上阿金是被一阵乒乓声吵醒的,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就听到厨房里一阵熟悉的呜呜声,是煲汤的陶瓷锅发出的报警声。 阿金突然就流了眼泪,却又傻笑着缩进了被窝,安心的闭上了眼。 “我们都穷过” “但依然相信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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