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唐太宗赐宰相房玄龄两美女,房夫人抵死不从,横刀立马挡在门口不让进。唐太宗怒了,说两条路,一你乖乖让开,二这有一坛毒酒你喝了吧,你眼里干净我们眼里也干净。据说房夫人眉头也不皱,仰头喝掉,死来死去死不掉。唐太宗认输,说好吧这是醋,算你狠,我回家。 我一直怀疑这个段子是编出来的,不是因为当时情境下的感受和吃醋的生理感受太过相似——都是心头苦涩泛酸,想呕想吐却出不来,强行压住,酸又从眼眶中泛出来,从鼻孔中渗出来——而是爱一个人爱到这个分儿上,不惜以命赔之,到了这种境界,又怎么会在在乎多一两个美女给爱人快乐? 这种境界我有过,高中慕恋一个小师妹。小师妹先是做我女友,后来想来想去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跑去给我同届一帅哥写情书,碰巧帅哥又是我好友,他私下问我:你希望我怎么做?逗她玩她帮你报仇?还是干脆不理她? 此情此景我想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想一想都会羞愤得涕泪滂沱,但当时的我境界之高,简直令人发指。只记得我仰头良久,说,随你便,只要她快乐。我想当时我头上一定顶着一圈光环,背后却转过身去听了一千遍张信哲。 事后我瞠目结舌地发现两人真的在我面前牵着手、欢声笑语,而我所做的,却是真的微笑地和他们一起玩。当那个女孩子不开心打电话给我时,我还安慰她,直到有一天她猛然发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她,再来找我,身未动,心已远。 人为什么可以做出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伟大事迹,是我那个时候一直思考的问题。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我喜欢她,只要她快乐,我就安心。可惜天道逆转,人越大越长了回去,变成了你快乐,我也快乐,那可以;你快乐,我不快乐,那不可以。 如果光你快乐,而且你的快乐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那我不让你变得比我更加不快乐,简直没有天理。天不管,我来管,人活着不就是手段吗?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让我胃中泛酸,我就让你遭受灭顶之灾。 一路杀将过来,刀光剑影,回头望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都是独活。 吃醋,或者嫉妒,本质上都是因为认为对方是自己私有之物。忽然一日,私有物品寻求起快乐了,那就是在宣告,其一,你是我私有,全是幻觉;其二,你没我居然也敢快乐,非但你不属于我,我自身价值也快破产,低头不见影,全无存在感。 佛教讲放下执着心,基督教讲大爱,全是内心观照。一片宁静下,双目澄澈,发现自身乃宇宙,乃万物,从不或缺,有什么好从外界寻获的? 小时候啥也没有,没有房子,没有车子,一双球鞋无所谓牌子。忽然有一姑娘远远走来,居然对你笑,为你哭,为你扎起马尾,为你长发披肩,你除了感恩戴德还有什么想法?有一天姑娘走远,留下记忆,你对着这份记忆,抬头望天,心中清楚,这是天外来客。年岁一大,开始挣钱,攒物,积文凭,买房,购车,买衣,添表,积飞行里程,积护照盖章,我的我的全是我的。忽有一日,一姑娘远远走来,对你笑,为你哭,为你扎起马尾,躺在你怀里说我是你的。忽有一日,她对着别人笑,她牵着别人手。 ——我x! 我曾经有一阵深受此苦,偏巧生得又不巧,太阳金星统统落在天蝎座。天蝎主杀戮,主占有,主战斗,主到后来筋疲力尽。法制社会,你既没法让一个人永远只对你笑,眼睛只为你亮,衣裳只为你开;你又没法以牙还牙,别人做初一,你做十五。已然落了下乘,有本事别人做初一,你做圣诞节,那叫无厘头,叫不拘一格。到了那个份上,圣诞节也不用做,你来,你走,我见证一朵花的绽放,我看过一朵花的凋谢。 从小时候的无牵无挂,到渐渐长大的上下需索,我累积了越来越多的得失心,到后来猛然发现一切如雾如电,如梦幻泡影。 吃醋?哪里有醋? 哪里有你? 只是我心中的阴晴圆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