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学毕业那年考到了家里的单位,被安排到几百公里以外的A市培训半年,培训期间因为一场音乐会认识当时的男朋友K,他已经工作6年,人很聪明,不主动讲话,看起来很忠厚沉稳,但是一开口又很有趣。 聚会那天,他弹了一段音乐,我觉得很好听,加了他的QQ,要了歌名。那是首我觉得非常动人的歌,当天我一夜未眠,一直单曲循环。后来我们就开始在QQ上交流音乐体会,他很主动,每天上着班都频繁发消息给我,也很会找话题,感觉很聊得来。 我那个时候初入社会,什么都不懂,觉得简直是知音难觅,再加上经常有音乐聚会这样的氛围,让我像置身乌托邦一样,我开始抵触我即将要迈入的朝九晚五的工作。我对他有好感,但我知道我要回家工作,所以我有刻意控制我的言行不越规范。 他是很聪明的人,看得出我对他有好感,也知道我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他在QQ上经常流露出不舍得我走的情绪,聚会时也喜欢当众拉我跟他一起合作,朋友经常开我们的玩笑,他也乐于接受。 在我培训即将结束的前一个月,他突然跟我讲,活这么大年纪都没碰到过像我这样与他合拍的人,他希望我不要回家,留下来跟他结婚。 我毫无防备,也丝毫没有去质疑这一切是否合理。我说我不想那么早结婚,他就跟我说,他妈妈催他结婚都要催疯了,这么多年他是抗住了好大的压力才没随便跟别人结婚。他说遇到了我,让他觉得这么多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我信了。那天晚上我没回学校,他抱着我聊了一晚上,没有发生什么。他说他以前学生时代谈过一个女朋友,毕业后因为客观原因分手,单身至今,迫于父母逼婚压力,相亲无数,但从未碰到合适的。他让我感觉好像碰到了对的人,于是决心要跟他在一起。 他比我大,经历比我丰富得多,所以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他让我回家跟我父母讲,他准备过年来我家提亲。他也跟他父母讲了,我跟他爸妈通过电话,他妈妈很开心,邀请我去他家里(K只是在A市工作,家里在另一个县城)。我相对传统,还是觉得要父母同意后再去他家才合适。元旦放假,我跟爸妈说了,爸妈了解了他的情况后很不同意。 他们的思想更传统,我从小各方面条件都不差,在家里的工作单位也很让人羡慕,他们希望我在家里找一个公务员,或者经商办企业的。而K的条件在他们看来很差强人意,他虽然在省会工作,但只是合同工,没有编制,在A市没买房,无论工作学历外貌家庭,我爸妈都觉得他配不上我。 那时候我自然觉得我爸妈庸俗、不懂得什么叫爱情,于是我跟家里吵架,一吵父母就更加不可能同意了,他们觉得我是被他骗了,失去了理性判断。现在回想起来,其实父母的直觉并没有错。 K知道我父母的意见后,也很生气,提亲的事就一直搁置了,僵持了好久,他从来也没到我家来过,也从没主动找过我的父母,他只是一直给我施加压力,让我赶紧考到A市,要么就直接辞职。 我知道辞职会给我父母带来怎样的打击,所以不敢辞职,两年里一直想着要通过考试或者调动的方式到A市。那两年是鸡飞狗跳的两年,家里几乎没有平静过,父母因为我的事迅速苍老,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差,我在感情跟亲情中两面受煎熬。 两年里,他从没到我的城市来看过我,他说伤心,不想来,都是我去A市,或者折中到某个城市。我朋友同事得知这样的情况都觉得不妥当,真那么想娶你怎么会不来看你。 我双眼被蒙蔽,看不出其中的问题。我劝他来找我父母,我天真地觉得只要他来,向我父母表决心,让我父母看到诚意,我父母肯定会同意。但他从没来过,他说他胆子小,我父母看不起他,他既气又怕。我劝了他两年也没劝到他来找我父母。 后来他爸爸打电话给我,委婉地叫我放弃,说既然你父母不同意,就算了。我妈在给我的电话里痛哭,说她被我气得天天睡不了觉,骂我伤她的心。我哥也打电话给我,说你再要坚持,就把户口迁出去,我们就当家里没有你这个人。 这些我都忍下来了,我觉得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一切都值得。 直到我在他手机上看到另一个女生发给他的消息,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不来我家,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我去看了那个女孩子的空间照片(当时还不流行刷朋友圈),那个拍摄场景、时间跟拍摄手法我太熟悉了,K曾经在同一时间上传过风景照,那时我们刚在一起半年,他跟我说他和他妹妹去那个地方看房。 我突然回顾起两年里被我忽视掉的一些细节,发现他存在很多言行不一的地方,我们刚在一起时经常有女孩子打电话来,他不接,说是相亲对象的,我无意中看到过短信,那种幽怨根本不是相亲对象会说的话。也在他的电脑里看到过其他女生的视频,虽然是弹琴的视频,但是晚上十一点录的,地点在他房间,女生看镜头的神色暧昧,绝非是普通关系,时间也在我们认识前不久。 我把一些细节串联起来,才确定他从一开始就骗了我。根本不是所谓的单身多年,也根本不存在什么终于等到了对的我,甚至很有可能遇到我时,他都还没跟前任断干净,就像他在跟我在一起的同时还跟其他的女生播撒温柔一样。 我感觉我的世界倾倒了,多年来支撑我孤军奋战的信念彻底崩塌了。 曾经我每天接到各种各样的劝说电话,我的亲戚朋友个个都来劝我跟他了断,说他不靠谱,说女孩子还是要留在父母身边,甚至还要给我介绍更好的,我从来都不为所动,觉得什么都抵不过跟他在一起。我才发现我众叛亲离,背对着山河去追求的东西原来这样不堪。 那段时间我经常莫名痛哭,有时候上着班都要强忍住泪水,我不知道这两年来自己苦苦坚持是为了什么。我不能跟父母讲,不能跟兄弟姐妹讲,不能跟朋友讲,一切痛楚只能打落牙齿含血吞。因为几乎每个人都来劝过我,是我不听他们的话,是我死活要追求所谓的真爱。 那一年,我做了所有失恋的人会做的事情。一开始抗拒相信,觉得他还是爱我,只是身不由己,加上他又经常流露出对我的不舍,说他心里不是没有我,只是我让他自卑,这样的话让我深陷其中,痛苦不堪。 后来我开始万念俱灰,觉得人生没意义,我不想出去见人,更不想与亲戚朋友聚会,一点小事都会激起我很大的情绪。 我的工作很少有假放,有假放我也不想回家,我每天就埋头做事,逢年过节主动替别人值班,每个月唯一觉得安慰的时候就是发钱发奖金的日子。因为我想只要我存够了钱,我就可以毫无压力地离开。 我很想出去,也有过很多机会,但都被不同的领导压下来了。最后一次,我原本有机会调去A市总部工作,手续都办好了,就差班子领导签字了,但是领导一看是我的名字不肯签,骂责任领导傻,说把优秀的人往外送。责任领导打电话给我说,只能怪你太优秀。我放下电话失声痛哭,优秀有什么用,连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得不到。 那时候我总是想,我没做错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为难我。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一个不常见面的同事问我,你是不是心里有事,怎么感觉你每天都不开心。 我才开始回顾我过去一段时间的表现,真的是太糟糕了,每天都负能量爆棚,跟完全不相干的人怒目相对,把自己搞得像个神经过敏的大妈。我突然觉得不应该这样下去,我还年轻,我不应该影响自己也影响别人,我应该给自己找乐趣。 于是我开始尝试给自己设定目标,比如我希望我今天能在下班前完成所有工作(工作量比较大,经常加班),准时下班,赶在晚饭前跑一圈步,然后晚上练一首自己喜欢的歌。 比如我希望我今天的业务量能达到一定数量,不断刷新以前的记录。 比如我希望今天能让所有找我办事的人都能满意而归,并且以后都不再因为同样的问题来找我麻烦...... 就是这样一个个我每天能掌控的小希望,让我在自己跟自己的比赛中,逐渐找到乐趣,每天上班我都希望尽量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最高效地办法,让每个来找我的人心满意足地离开,这也让我更加被同事与客户接纳,领导肯定我,同事与我相处融洽,客户也热情对待我。 我开始修复跟父母的关系,用两年的积蓄按揭买了套房子,让父母确定我不再想离开。我逐步打开自己,参加各种活动,认识好心的朋友。渐渐的,身边的异性朋友也多了起来,但我没有耐心与他们周旋,我觉得这辈子都不会遇到让自己期待爱情的人。 夜里我还是会拨起琴弦,琴弦上跌落的,都是梦破碎的声音。我经常失眠,夜里惊醒后大口喝水,抗拒听以前的歌。每天晚上要听着蒋勋的音频才能勉强入睡,这个习惯一直到现在也改不了。 工作不同于感情,你对工作付出,就一定会得到回报。 2015年,我的幸运年,职务待遇都得到了提升,音乐上也结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经常一起对着山水弹琴唱歌,好不惬意。我的琴技不知不觉提高,回想起当年K在我面前抖露地那点雕虫小技,简直觉得好笑。 K后来找过几次我,我虽然心中疼痛,但深知这只是他的惯用伎俩,不再上当。K自讨没趣,偶尔会在共同的群里说一两句给我听的话,我从不理会,就当没看到。 周边的追求者一直没断过,但我知道他们并不了解我,也没耐性了解我,他们只是被那些外在的条件吸引,甚至有人以霸道总裁式的方法把我拉出来散步,然后旁敲侧击打听我的薪资。各种套路让我不慎烦扰,更加不期待恋爱与婚姻。 9月,爸妈试探性地跟我提起,某个亲戚想给我作介绍,大致说了下对方的情况,我觉得熟悉,问是不是某君,父母喜出望外,觉得有戏。 其实当时是闺蜜的长辈想给她做介绍,就是这个某君,听说有才有能力,就是长相抱歉。闺蜜很抵触相亲,没有同意,某君也不知情。 他的工作地点我曾经工作过,于是我跟闺蜜自告奋勇去打探,派出去的探子以为是要介绍给我,见到某君后很着急:“姐不要啊,我觉得你应该找个更年轻的。”此事还被我们当做笑话谈论过一番。听到父母要给我介绍某君,我觉得有趣,跟闺蜜讲:“待我先会会他。” 很快与某君建立微信联系,背地里还翻出他朋友圈里正经八百的状态与闺蜜们嘲笑一番。一本正经地聊了半个月,无非是各自的工作内容、看的什么书,对某件事情交换下不同看法,觉得还算聊得下去,不至于像其他人一样讲不到几句话就不想回话。然后某天某君说,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吧。我心想正好一睹尊容。 见面那天,平时怎么仙女怎么来的我特地打扮得土不拉几,怕惹上麻烦不好脱身。某君准点发了他所在的位置,表示他到了。 一上楼远远看到他坐在窗边,楞了一下,与预想中可能出现的猥琐样貌相反,他从容自若,虽然外表老成,但言行举止远比以往见过的好皮囊出众。 聊得也还算愉快,但隐约感觉两个人性格很相似,都有股傲气,也都很理想化,不适合在一起,于是跟闺蜜推荐,人不错,只是跟我太像了,以后会打起来的,哪天介绍你们认识。 后来与闺蜜们到某君读大学的城市旅游,一路都收到某君发来的景点介绍与温馨提示,知识渊博、贴心之至。 某君说,如果不出意外,我感觉就是你了。 几年前被蛇咬伤的痛感仍在,我打哈哈混过去。再后来,意外发现某君细致到连我无意说到的需要什么东西都记在卡片上。我出差之时,某君趁机致电我爸,说要登门拜访。我差异他的胆量,他说,没办法,再不大胆你就跑了。 现在,我与某君已经结婚一年多,过去的阴霾早已消散,我们爱好相似,步伐一致,彼此心无嫌隙。 起初我夜里仍然会惊醒,有时会在梦中痛哭,他半梦半醒中察觉,不由分说拥我入怀。 如今噩梦已走远,他对我仍然以温柔相待,宛如初见之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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