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西哥的第二晚,赛奇从夜店短暂地打来说她醉了而且她爱我。我贪婪地吸收爱这个字,像止痛的吗啡。 “你还好吗?”我紧张地问。 最重要的,我希望赛奇会说她过得不开心等不及要回家了。但她当然没有。“我很惊讶自己这么开心,”她对电话大喊,“大家把我当公主一样捧。基本上是我们关系的相反。我是唯一的女生,有两个男人随时在身边照顾我。他们给我取了个绰号。”音乐声中很难听清楚。听起来她的绰号好像叫…… “乱躺?”我问。 “软糖。” 我努力想像其中有任何性暗示但想不出来。总比乱躺好,可想而知那可能是涉及两个男的某种体位。 我们又谈了几分钟,然后她说她要挂断了。“这家店真棒,”她大喊,“他们带我到个布幕后面,我在八百个人面前跳舞。还有个侏儒假装在上我。” “听起来很棒。”我努力正面一点,“好希望我在场。”我没说完下半句:“……我要把那个侏儒扔出该死的夜店。” 原来拥有开放性关系就是这样:穿内衣裤躺在沙发上吃花生酱三明治,同时你的女朋友在墨西哥的上空渡假村被男奴宠坏又被侏儒意淫。我真是大错特错。 我想邀个玩伴来过夜,但那就是标准定义的成瘾行为:把性爱当作止痛药以逃避不舒服的情绪。况且,我很激动,我不认为能够专注在任何人身体上。 我把三明治放下。我没胃口了。胸中一阵疼痛,我痛苦在转身。仿佛心里发痒但是我掻不到。我想起我们在至福派对的对话,她说如果她交往的男人允许她跟别人上床她会以为“不像男人”。因为给她由,我失去了她的尊重吗? 我本来很确定这是我的人生想要的关系。但自由的滋味少了安全感不太甜美。或许这是逃避爱情的反面:我需要感觉被需要,即使我不太喜欢。 我看看时钟。才晚上八点。我有洛琳的手机号码。我从未突然打给她求助。连想一想都似乎无用。她处理生命有危险的成瘾者。我只是个让女朋友跟两个猛男演员跑去坎昆的白痴。 “你是怎么对待(治疗)自己的?”洛琳接电话之后问。这是典型的治疗师招呼语:话中有话。重点不是发生什么事或有什么新鲜的或我的生活怎么样。那都是未必操之在我的事情。你能控制的只有你的反应,你如何对待自己。 “不太好,”我告诉她。然后说明状况。 她毫不批判地颁布倾听。我讲完后,她只回答,“我会建议当你自己低潮的科学家。” “什么意思?” “如果你心里痛苦,进入痛苦中试着找出来源,而不要让痛苦驱使你,或试着逃避或克服。” “好吧。”她语气中的同情和话中的逻辑安慰了我。我觉得好多了。“我想只是暂时的恐慌。谢谢。我不耽搁你了。” “记住在纠结的恐惧之下,避爱者内心很怕被抛弃。” 有道理:在情感层面上,任何纠结的母亲也是抛弃者。 “别忘了,”她安慰地补充,“唯一能被抛弃的只有小孩和依赖的老人。如果你是成人,除了你自己没有能够抛弃你。” “谢谢。我不会再麻烦你了。” “我很乐意帮忙。下个月我会去洛杉矶。准备再找你朋友瑞克吃晚餐吧。” “我很期待。我道谢过没有?” “嗯,你有。” “谢谢。” “晚安。” 我掛断,躺回沙发上,设法潜入我体验到的情感。很容易认出来,因为都是同一种情绪的变形:恐惧。 浮现的第一个恐惧是不足——认为赛奇没有我比较快乐,那些男人比较会照顾她,她跟他们共通点比较多,他们穿泳装看起来比较健康,他们比较欣赏她,他们床上功夫比我好。即使只有一半是真的,我的第二个恐惧就几乎确定了:抛弃。或许她发现了不在我身边比较快乐,或许更糟,她没怎么想到我,打电话只是避爱者出于愧疚的义务。第三种恐惧是我不适合非一夫一妻制,我是想要搞其他女人却不允许伴侣拥有自由的伪善者。 除了不是伪善者。其实我同意这说法。这比我想像的困难多了。 三种恐惧背后是最深的一种:盖儿在复徤所说得没错,我有亲密关系障碍症,这些追寻都是症状。 我想像赛奇喝醉回到饭店房间,仆倒在豪华大床上同时两个男仆脱掉他们的上衣开始按摩她。她慢慢兴奋起来,抬起屁股形成拱状同时两个男人摆出姿势…… “爱与放手,”我告诉自己,这个片语浮现在我脑中,老教师给我的老教训的阴魂。我深呼吸几次冷静下来。“爱与放手。” 我一向抱怨一夫一妻关系中不合理的一切确实是不合理。这我没说错。但我没考虑到的是那属于情感。我的大脑知道无论赛奇做什么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即使有影响,那就表示我们不适合。但我的心听不进去。突然间,我懂在旧金山的女士们为何理论上同意团体关系,但体验过后又似乎想要独占我了。 睡觉之前,我决定打开我妈寄的信。里面只有一张笔记簿的纸。我认得是我自己的数字笔迹。显然是我小时候受过的惩罚,但是我没印象了。我惊讶地拿在手上看着它,怀疑哪有人会要自己儿子这么想: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I am a dumb jerk 我是个蠢蛋。 没什么帮助。但是解释了很多。 隔天早上我发简讯给赛奇,她没回复。稍后,我跟帮我编辑墨西哥毒品占争书完稿的同僚去午餐,我紧张到几乎无法注意他说什么。我只是等待——聆听、紧绷、祈祷赛奇传来简讯是令人安心的讯号声。 饭一吃完,我查看手机讯息,以防遗漏。什么也没有。感觉像标枪射穿我的胸膛。她一定真的很开心。我干犯大罪又发了简讯给她。 终于,坎昆时间将近午夜,赛奇传讯说她要睡觉了,明天会从机场打给我。 真是漫长的一夜。 翌日下午,她中途休息时依约打电话来。可能为了可疑理由,那两男搭乘另一班飞机。“我想你,”她马上说。安慰的话达到了意图的效果,我的压力逐渐消解——意思是,直到她说出下一句。“别担心,我没跟任何人上床或口交。” 她的话太明确了。我立刻假设她为每个人打过手枪。 “我玩得很开心,”她继续说,“他们都喜欢服侍我。我想那是他们的恋物癖。他们喜欢伺候我、听我的使唤,例如,吸我的脚趾。” 我立刻毛骨悚然。但我告诉自己,重要的不是我的感受而是她的感受。“你喜欢吗?” “被溺爱很好玩,他们也很吸引我。” 虽然吸引这个字令我皱眉,她讲话时,我真的替她感到很高兴。她在我之前的男朋友极度跋扈爱控制,所以或许被顺从的男人吹捧对她是种疗愈。她常讨人欢心,偶尔也该有些人专心讨好她。 但是,紧接这个念头之后,负面的冷锋来袭:如果她喜欢被人渣唐纳和狐群狗党在坎昆的廉价渡假村溺爱,跳舞让八百个人加一个侏儒欣赏,被顺从的男人吸脚趾——那或许她不是适合我的人选。 共荣感真是难搞。它违反我身上每一根神经纤维。我不知道我的抗拒是文化性或演化性,或两者皆是,但我努力克服情绪障碍。这几个月来我做了很多极端和实验性的事,当然我也可能像她去渡假村享受被两个女人溺爱。至少她很诚实。 我的前女友丽莎说过每个女人在交往中想要的都一样:被宠爱。所以赛奇过了个被宠爱的美好周末,或许这会帮我记住绝不要当她是理所当然或停止表示我对她的欣赏。 但她又说,“我从来没发现我们互传了这么多简讯。” “什么意思?” “每当我掏出电话他们都有话说。” 这时水坝崩溃了,共荣感的成人恋成受伤的小孩。我来不及阻止自己,我鎚墙大叫。我根本不懂她的话为何这么伤人,直到几秒钟后,情绪退去耻辱感浮现。这整个周末,我痛苦是因为她没回简讯,我假设她只是忙着玩。但那不是她没回复的原因:是因为跟她在一起的家伙不认同。所以我听到的意思是他们的感觉比我更重要,不被他们批评比主动跟我连结更重要。这让我很火大。 “你没事吧?”她问。 “是。你知道吗,你随时可以溜走传简讯给我的。” “我知道,但我玩得太开心了活在幻想泡沫里。我担心跟你讲话不知怎地会毁掉它或发生变化。” 另一下重鎚。所以她是故意失联的。这下我成了她享乐的敌人,怎么可能还有共荣感呢?我是泡沫剋星。 我想回答的是,“如果打给我那么扫兴,那咱们就干脆别见面了吧。”但我说出口的是,“我很高兴你开心。但我们必须加强沟通。不应该让别人告诉你我们的关系中什么是对或错,我也不懂你为什么听他们的。” 电话彼端一阵沉默,接着是继续的喉音和快速喘息。干,她哭了。她在坎昆玩得很开心,我却把她逼哭了。我做的正是她担心的事:戳穿泡沫。难怪她不打给我。也难怪我的耻辱感发作。 罪恶在于亏待别人。耻辱感在于没对她好。 “你为什么不懂呢?”她终于恳求,“我必须为自己这么做。” “我能了解,”我回答,“如果你沟通的话。” 话一出口,我发现我重复了让她哭的批评。需要沟通的是我,不是她。她需要自由。我相信莉亚在别人家过夜时不会每几分钟就发简讯给劳伦斯:“我刚拉开了他的拉练,(笑)”“我在舔他的屁股,味道像红茶菌,”“现在我们在嘿咻,想你喔!” 赛奇一点也没错:我会戳破泡沫。如果我们讲话,我会想要对所有事提出意见,嘲笑那些男从,设法控制体验或确保她有想到我——像汤米在我跟他未婚妻嘿咻时不断评论。不行,我已经不用规则控制别人。我只是假装给她们自由,然后改用罪恶感和被动主动来控制她们。 身为一个不想被控制的男人,我从未发现我事实上多么控制狂。我表现得就像长年受苦的我妈。真是令人难过的领悟。瑞克可能会喜欢听。 健康的非一夫一妻关系显然需要高EQ——情绪智商——更别提非常稳固的依附感。很不幸,我还差得远。但不表示我能更有意识地练习,成功从半开放转变到开放——从自私到无私。这只是痛苦期,没人说会很轻松。 如果我真正想跟赛奇共荣而非全然伪善,我必须诚心接受劳伦斯的忠告并了解她是能照顾自己的大人了。但是,事后我立刻心想,我真的相信她能照顾自己吗?我能被信任照顾我自己吗? “你还有什么想分享的吗?”在响亮的登机广播完毕之后我问。 “嗯哼,”她羞怯地开口,“你想我吗?” “有,”我告诉她“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