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琳是个五十几岁小个头女人,杂乱的白色长发、紧抿嘴唇、大鹰勾鼻,穿着突兀的高筒黑靴。无论她经历过什么挣扎,伤痕仍显露在她脸部线条上° “我是来告诉你们性瘾可以戒除的,”她向我们宣布,“强迫症可以阻止。它不像酒精。你们可以克服。如果你们努力,复原会花费三到五年。” 起先,这话听起来令人安心。但后来我发现如果你够努力戒除,几乎任何行为都可以在三到五年内改变。我猜复健的另一个词就是行为调整。咬指甲、挖鼻孔、言不由衷地说“对不起”,或许比欺骗配偶更危险的,开车时打简讯,都可能有十二步骤疗程。 洛琳告诉我们,如同她可能告诉过这里十年来的每个成瘾者,她三岁时,酗酒父亲会每次把她关在柜子里好几个小时;她十二岁时被牧师骚扰过;她成年后大半时间有相互依存症,跟暴虐酗酒的老公困在不幸婚姻中。她就是那种无法离开打她的男人的女人——直到他自己喝挂了。 廿年前洛琳来这里时,她的标签是蓝色。 “我刚告诉你们的是我的时间线,”她解释,”下周你们所有人都要报告自己的时间线。这里谁有童年创伤?” 除了我、亚当和圣诞老人以外,全部举手,圣诞老人可能没听清楚问题。 洛琳惊讶地盯着我们。“创伤来自任何虐待、冷落或抛弃。这么想吧,每当小孩子有需要而没有适度满足,就会造成我们所定义的创伤。” “但是依此定义,世界上有任何人毫无创伤吗?”我问她。 “可能没有,”她迅速回答,”我们连结并储存带给我们恐惧或痛苦的体验,因为我们必须保留那个知识才能生存。你们只需要摸到一次热炉子,你毕生在热炉子边的行为就会改变——无论你记不记得被烫到。所以想想你童年任何比热炉子更痛苦的事,当你成年后遭遇类似的事,可能引发你学过的生存反应。我们有句俗话:歇斯底里来自过去的创伤经验。(If it’s hysterical, it’s historical.)” 我环顾室内。人人似乎都吃这一套。我猜我们都算是被驯服了,无论我们是否选择向别人——或我们自己承认。 “大多数人把创伤想成严重攻击、灾难或悲剧的后果,”洛琳继续说,“但是小创伤,像是父母一天到晚批评你,可能一样严重,因为它定期发生。这么想吧:如果某个重大创伤在评量表上是十分而某个小创伤是一分,那么十次小创伤可能跟一次大创伤一样强烈。” 洛琳直率又严厉,或许比盖儿更夸张,但她讲话的方式能令我信任。她似乎不暴躁,听起来也没有卫道人士的口吻。至少我终于学到东西了,不过,我还不确定这对我忠于英格丽会有什么帮助。 “当小孩经历创伤,他们倾向吸收施虐者的情感,储存在他们心中称作耻辱核心的区域。里面包含,我一文不值、我不配被爱、我没有权利等观念。任何时候你觉得不如某人,或觉得优于某人——那都是你的耻辱核心产生的错误观念。因为事实上,全世界每个人都有平等的价值和价值观。” 查尔斯插嘴,“可是我觉得你比我强是因为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懂得比我多得多。那我该怎么办?” “你有什么感想呢?”洛琳问,“我这中年寡妇站在这里,教你如何过生活。我在教你我懂得比你多而且比你高一等。” “我感觉生气,”查尔斯说。 “正是。为了忍受痛苦的信念和情感,我们经常用愤怒伪装。那样,我们就不用感受它背后的耻辱。” 我看着盖儿。她皱眉看着洛琳,用铅笔敲打指关节。”愤怒的效果是主宰、控制或权力,”洛琳继续说,“所以愤怒让你们感觉优于他的人。当你用性爱恢复权力或以类似方式自我感觉好一点,这就是所谓的情色化的愤怒。” 她告诉我们,百分之八十九的性瘾者来自情感疏离的家庭。百分之七十七来自古板或严厉的家庭。百分之六十八说他们的家庭既疏离又严。 “小时候被过度控制,让你们长大以后容易说谎,”她总结,“所以性瘾理论就是当你感觉失控或无力,你就到处寻求性行为,以重建控制与取回自我感觉。” 我听不懂她这段。“可否给个具体的例子?”我问。 “呃,”她好像有点屈尊地回答,“你有什么经历?”也可能那不是屈尊,而是关怀,我的耻辱核心刚烧起来了。 “我背着女朋友偷腥。” “母亲严厉吗?” “对。” “母亲在情感上不亲近,所以你掏出你的屌用来寻找爱。性爱治疗为母亲疏远对她的愤怒。”她讲得很快很自信,彷佛我的经历正是她猜想的那样。 “所以我上其它女人是向我妈报复?” “还有以情感上安全的方式得到母亲从未给你的感情、接纳与安慰。” “我不确定。感觉我妈好像一直都很关心我。” 她抚摸像瑞克•鲁宾的胡子一样浓密的头发,问了个改变我对童年整个理解的题目:“是她关心你……还是你关心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