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瑟斯

称谓这件事很有意思，比如一个男人，同样是在感情上对女性不忠诚，叫渣男立刻猥琐感飙升，而叫浪子，就显得情难自抑。

而我从来都觉得，如何称呼并不重要。

就好像那些存心玩弄情感的，未必真正伤害了姑娘，而那些只是心性难定，喜新厌旧而无心对姑娘们不忠的，反而有可能让姑娘们更加痛苦。

这种认知能更清晰地发现，当我们在讨论背叛时，到底在发生什么。

从实录计划开启以来，采访比我们计划得都更加顺利，那些看起来难以启齿的过去对于受访者来说重新说出来既不是宣泄也谈不上后悔，倒像是另一个人的人生往事。

这个选题最重要的选择维度不是猜中开始猜不中结尾的猎奇，而是这些事如何深入而缓慢地改变一个人的过程，如同沙滩经历海水的反复侵蚀与塑造。

——瑟斯


下面是实录系列，一个浪子的往事。




@北方以北

35岁 已婚 记者、独立策展人、连锁咖啡店合伙人

北京雾霾重的时候，我没其他人那么反感，因为整个城市灰蒙蒙的还有空气粘稠的感觉跟我的家乡南方小城市特别像。

只不过那里一年里都是如此，尤其是雨季。

这种天气在不适应的时候会让你烦闷异常，而如果从出生就开始伴随你，会养成你某种一直寻找突破口的感受。

对我来说，在十八岁以后这种感受就是荷尔蒙的驱动。

破处很早，我家乡那个小城靠近大海，但是非常闭塞，莫名奇妙因为一些剧组经常来取景而热闹，整个小城就非常戏剧化，破旧的楼狭窄的街上，经常急匆匆地路过穿着剧组戏服化着妆的演员，尤其是现代戏和古装戏不同的组交叉而过，就让人恍若隔世。

我第一次，就是跟一个小女演员。

我们家开小饭店的，大单子都是靠跟剧组合作送工作餐盒饭，我高中开始假期就帮我爸蹬着三轮车送给各个剧组。
那姑娘属于常年在岛上的，就做群演，这个组演完去下个组毛遂自荐，那时候有很多这种演员，咱们那儿生活水平低，开销也少，一般忙大半年就可以休息大半年。

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当起群演的头儿了就是负责给副导演和执行导演推荐需要的群演抽成。

我高二的暑假，恰好就给她在的两个组送饭。

她自己不演所以很清闲，经常拉着我聊天。

她比我大四五岁，东北人，但是很娇小，说话才能听出来，发育得特别好。

我那时候经常跟同学去录像厅看三级片，蠢蠢欲动。

对于我来说，她是个猎物，而我没想到，她傻到真的觉得能跟我谈恋爱。

可能是想找个依靠吧，她跟我说她跟父母闹翻，不想回东北了，又在我们那儿呆了好几年很喜欢，就想找个本地人吧。

熟了以后，有一天我送饭结束的早，下大雨她们也只能收工，她就叫我回她的出租屋帮她收拾戏服，我们都淋得透湿，她脱了外套就剩下一个紧身的背心。

真是忍不住，就借着搬东西碰了她屁股几下，她回头看我似笑非笑，我当时吓坏了，谁知道她跟我说：我就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她主动的，我可能不到三分钟就缴枪了，因为她动作非常激烈。

她问我是不是第一次，我当然说不是，她又笑，她笑得时候特别好看，像林熙蕾。

之后我就上了瘾，有时候半夜都偷偷摸摸去找她，那时候没手机，每次都担心她不在，还好，她每次都像在等着我。

平时一起逛街，她教我分辨剧组的穷富，我每次夹带点好菜给她，现在想起来，那还真是我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认真地恋爱。

可惜很快就被我爸发现了，我爸直接找到她让她离我远点，那么大的女人也不害臊，那姑娘泼辣，跟我爸对着骂，吵是吵赢了，可我跟她也算彻底进了地下。

等一个星期以后我终于趁我爸进货出门结束了禁足去找她，她那天跟我做完忽然很认真地问我是不是想跟她谈恋爱。

我当然说想啊，她笑得很勉强，后来看过了很多姑娘笑，我才知道只有姑娘可以把哭用笑来表现。

结果我根本没放在心上，在暑假结束，把跟她的经验用到了我们班一个一直喜欢我的大屁股姑娘身上。

那段时间，我有时候跟大屁股姑娘在她们家厂里的工具房做，有时候又去找女演员，哪里有什么愧疚感，满满的都是成就感，那种男孩儿的秘密恨不能找到别人炫耀和分享。

高三那年，我对她没了兴趣，应该说是没了性趣，她也发现了，有一天来找我，我就拿家里不让见她搪塞，她就问了我一句话，我现在都记得，她很慢很慢地问我：不是要跟我谈恋爱的吗？

当然了，那时候，我的生活只有三个字：无所谓。


我是我们高中三个考到北京的男孩之一。

在去北京的路上，我就带了一本阿加莎克里斯蒂的《蓝色特快上的秘密》，我回头看家的方向，我想，再也不回去了。

大一的时候，同寝室的几位都是处男，一到了晚上别的寝室讲鬼故事，我们三零二全都在我床边上听我添油加醋地说起之前的性事，整整半个学期都是这样。

我们那个专业是工科，自动化里那届女生又非常少，所以整个大一，我除了跟着师哥们去了趟浴场，基本就没和姑娘发生过关系。

那时候哪里想着谈恋爱，分明就是要解决需求。

好在我长得挺不错，我们学校的二级学院里有艺术专科，我的第一个大学女朋友就是在那儿认识的，她是广播站的，北京本地人，一口京片子那时候听起来嘎嘣脆。

我们是社团活动认识，她就是典型的那种北京大妞，什么事都好像特别熟稔其实是个挺害羞的人，大二上学期，我费劲了力气才把她弄上床。

那时候就在学校边上的酒店，后来她怕我花钱，干脆去她家的另外一套房子。

现在回想起来，除了做爱，我跟她基本不是一类人，她热衷于户外活动，我喜欢宅着看书，她喜欢规划，我只关心眼前。

当然了，做爱很和谐，她是破了处之后性欲很强，我则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忽然发现跟任何姑娘在一起三个月之后就很难在有激情的做爱。

另一方面，跟她在一起彻底开启了我内心里的，应该叫阴暗面吧。

她没什么心眼，但她的三个闺蜜都是本地人，心眼很多，有时候小处占她便宜她不在意，我都看在眼里。

有一次她闺蜜过生日，她去了怀柔父母那儿赶不回来，就让我去参加。

结果那天大家喝了很多酒，去唱歌的时候，她其中一个闺蜜老帮我点歌，还让我对唱，去厕所的时候让我扶着她，她有意用胸靠了我几下，我开始以为是她真多了，可夜宵的时候听她说话就知道她逻辑清楚，是装的，我也懂了。

后来另外一个姑娘先回家，我就把那个勾引我的闺蜜给办了，那姑娘特别放荡，在床上喊得都是我早就想让你这样对我了，那时候没什么不道德的感觉，某种层面是很邪恶的快感，甚至觉得我在替女朋友惩罚她。

那姑娘自己也有男朋友，但是很少见面，因为不在一个大学，于是我对和她上床来了兴趣，经常在学校，她甚至故意在我女朋友在的时候做些小动作，这对她是个游戏，对我来说却像重新界定了某种男女和情感的认知。

这件事，直到我和第一个女朋友分手，她也不知道。

后来大四陆续交往了两个女朋友，一个师妹一个是对面大学的辅导员。

都是不同的类型，这一度也很让我疑惑自己到底是喜欢她们还只是喜欢上她们。

中间，我前女友的那个闺蜜还老约我，但是再没跟她上过床，因为腻歪了，可能也是没了那种偷的感觉，她也就是个不化妆挺普通的姑娘。



毕业了一个师哥的创业广告公司邀我去做销售，呆了两个月，正好赶上第二个东家，是一家报纸招人，我以客户部入职却很快有了兴趣转做了编辑。

也就是在做编辑的时候，认识了索菲亚。

索菲亚是跑政法口的，听带我的师傅说文笔很好，我已经忘了第一次是怎么见面，反正她挺高冷的。

成都姑娘，皮肤白丹凤眼，虽然确实很少说话而且对我也显得冷淡，但是我能看出来，那种戒备心是不知道用什么态度面对男人的虚弱感。

这大概是我的某种天赋吧。

我约她单独吃饭看电影都被拒绝了几次，那时候还跟大四认识的那个辅导员偶尔上上床，所以也就不急迫，她的拒绝反倒成为我没事干测试幸运指数的方法，隔三差五就骚扰她一下。

终于有一天，我又例行在出差回北京的路上联系她，她居然同意了，实话说，我反而愣住了，因为根本没想到请她去吃什么。

于是就在报社附近的一个火锅店见了面，姑娘嘛，她又是成都人，火锅总是不会错。

果然她虽然一边吐槽北京的火锅一边也还是聊了聊天。

这种姑娘就是这样，要么对你拒之千里之外，要么打开了话匣子就会不吐不快。

后来就很好约了，从和她谈论起报社的八卦小金库直到有谁没事喜欢勾引她之类的话题，我就知道，拿下她只是时间问题。

但我没想到，她是个那么传统的人。

在看完第四还是第五次电影之后，我就牵了她的手，那种感觉和之前大学完全不同，可能是之前太顺利了，完全没什么成就感，这种成就感让我莫名地觉得就是爱情。

而她一旦进入了角色，是以全身心的热情来对待我，从早饭晚饭到工作，完全是一副小女生心疼男人的路数，就是有什么就给什么，完全不节制。

可只有上床这件事，无论我怎么好话说尽扮可怜装冷淡，统统没用。

人就是贱的，越是认为她在吊我的胃口，我越是努力。

到了后来，她害羞地表示这是她的第一次，她真的不想那么早。

我几乎放弃，不过以她的薄脸皮，经常会想些办法弥补我，在我的调教下，她经常跟我看午夜场电影在后排都能用手帮我解决。

说实话，难为她了，现在想起来还尴尬，因为技术不过关，经常疼得我发火。

当然了，在生活的其他层面，她基本像嫁作人妻一样地操心我的冷暖。

还是没什么用，在这件事上没进展，让我很是懊恼，关键是没进展也就罢了，还没了单身的牌子，跟那个本准备跟我谈恋爱的辅导员也断了联系。

可我那时候是闲不住的，其实在没有现在这些各种社交约炮方式的情况下如果你想找，很容易能找到很多也闲不住的姑娘，尤其是在北京，越大的城市个人的安全感就越缺失，姑娘们总会寻求某些，怎么说呢，更多关系。

我做编辑第三年开始跟行业，金融口，经常参加各种沙龙，索菲亚经常去外地出长差跟案子，我无聊就认识了几个银行的朋友，拉我饭局。

其中有一个经常说起她的前妻，现在在银行的客户单位经常还拉上他参加饭局他很烦恼，大家就起哄说我无聊，下次带上我一起去，保证通杀小少妇。

结果他还就真叫上了我，本来我觉得尴尬，可索性没事，那段时间又希望跟他合伙私下了开个咖啡店，也就不能驳面子，跟去了。

结果一桌全是些丈夫不在身边的少妇，整场就成了吐槽男人和教育我的会，我装傻充愣让她们觉得挺逗，就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后来，其中一个丈夫长期在山西的联系我说有个报道，我去了拿了车马费感谢她，她让我请客，就私下见了面。

少妇很直接，当天就跟我开了房，还告诉我说放心她也有家庭，这事偶尔我有空联系她不会影响什么。

索菲亚回来之后，我看着她忙里忙外，忽然有了种从来没有的愧疚感。

连自己都觉得奇怪。

不过这种感受对那时候的我来说，表现的方式反而是跟她找茬。

故意破坏一段感情简直太容易，很快索菲亚就撑不住我的没事找事。

恰好我也离开了报社，进了挖我的一家策展机构。

那应该是我最混乱的一段时间，同时跟原来那个少妇，还有一个同乡的女模特以及一个同事上床。

因为跳槽，工作密度很大，基本跟她们都没什么相处时间，关系莫名。

直到第三年，收入终于开始稳定，甚至独立接活，我忽然想安定下来，就选择了跟那个女模特好好相处，那姑娘看起来天真，其实心思深的很。

我用展出的机会经常安排她站台和表演，很快她从一个小模特变得有主动上门的工作邀约，再后来，我这边儿的出场费低了她都会不接，回家里吵架频繁，可不晓得为什么，即便这样我也没有跟她分开，甚至到了年末，我跟她商量一起回家，见见父母。

她只说在北京她没什么安全感，不知道明天如何，所以很焦虑。

第二天我想了想，做了个决定，把卡上剩下的十几万，一股脑转给了她，那里面还有一部分是客户的垫款。

但是我没犹豫，她非常感动，主动买了过年回家的票。

可还没到过年，我就发现了她跟她的摄影师滚床单，原因很简单，摄影师也在大剧组做美术指导，号称推荐她能去做大剧组的群演。

你可能不理解，像我这样经常背叛别人的人，如果第一次被背叛会是多么痛苦。

那些自己做过的事会自动脑补成为背叛我的人所做的，疼痛感觉加倍。

我找人打了那摄影师一顿，然后姑娘已经不见了，带着卡所有衣服以及那个看上去很好笑的回家约定。

我一个人从万寿路走到新街口，不知道跟谁，说什么，群演这件事，让我想起了家乡和这些年的很多事。                                                                     
后来不知道怎么打通了索菲亚的电话，她本来不愿意见我，可我就在她楼下坐了半个小时，她心疼我，北京的冬天太冷，把我拽回了家。

在她家双人床上躺了一夜，半夜聊着聊着想要她，她还是把着最后一道防线。让她做回我女朋友，她只是一个劲儿地说，你明天就不这么想了。

我想诅咒发誓，可困了，就睡了过去。

果然，我起床之后，她送我离开，我知道，她是对的。

后来，就离开了北京，来了上海。

四年前结婚，和我人生里之前的所有背叛过的姑娘，再也没有了联系。

现在？

现在我更关心我的第二个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以上。




在我见过的所有受访者里，这次的是最情绪不稳定的，聊的过程中中断了两三次，抽烟或者长时间的沉默。

如果是新认识他的人，其实会觉得他很阳光，对事业和其他很多事规划清晰，执行坚决。

人生就很天气一样无常，我们在某些低落的时刻回想起不堪的往事，在晴日里继续改变后的生活。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感谢完成分享的他和看完故事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