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那年,我爷爷、爸妈、还有我那抱着3岁儿子的表侄女伙同全家开始月月搞三堂会审,敦促我赶紧交个男朋友。 老妈说,你都要30岁了,工作8年了,还算马马虎虎,但使得也是蛮力。你看隔壁家小美,刚上班几个月都升职做财务经理了。你就是缺点心眼,谈个恋爱不是吊儿郎当,就是山崩地裂,上次分手还是高二会考前吧?这么多年颗粒无收,你不得反省一下你自己啊。 “你们怎么不说他啊。”我立马把脸扭向弟弟于大力。 “你别转移话题。这说你呢,你弟弟还小。再说了,现在男的都好找。他才大三,女朋友漂亮着呢。这不,昨天还有学妹给他写情书呢。”爷爷慢条斯理的说。 “这你也汇报?有意思吗,显摆给谁看呢。”我像小时候一样,一脚飞踹,把大力结结实实的贴门框上了,“少给我背后插刀,小心我告诉你们家爱吃醋的小卷心菜。 这就是那年我家的日常生活。无休止的庭审,没完没了的抬杠,鸡飞狗跳的逼婚前兆。 我叫于小珊,28岁的财务会计,每天除了报销对账就是背书考证,日子过的单调乏味。我官方身高1米62,实际数字1米59。长得挺好看的,嗯,长得还不错。好吧,其实是很一般。 可是我翻遍了基因学里的任何一条铁律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于大力长得浓眉大眼,气宇轩昂。他继承了妈妈的大眼睛和爸爸的高鼻梁,还有奶奶的肤白似雪。一个大男人,居然怎么晒也晒不黑。 每年全家海岛旅行的时候,他就像一直骄傲的非洲小水牛,从日出泡到日落,把背脊和鼻尖的皮肤晒得通红,然后喝着啤酒,让清凉的晚风轻拂一阵,再扎在房间里睡上几个小时。第二天,居然又是一身元气满满的白亮皮肤。 我为此和爸妈抗议了很久,甚至怀疑自己曾躺在某个顺河而下的竹篮,于襁褓里苦苦哀嚎,终于被一对善良的夫妻捞上来抚养,后来他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却仍旧牢牢守着这个秘密。 老妈听完大笑,说我不去拍电影真是暴殄天物。然后撩起我的睡衣,指着后腰一个硕大的痦子偷笑说,你看这是咱家的独门印记。你弟就没有,开心点了没? 真的没有好吗。 但我知道,我的善良可爱像妈妈。她总说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温暖的太阳,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来到我的身边,发现我的美好,心甘情愿的成为我的白马王子。 学妹给于大力写信的事终于还是穿帮了。大力的小卷心菜大动肝火,他夺命连环call把我叫过去一起解决问题。 因为他女朋友心怡很喜欢我,平日里我俩就姐妹相处,我叫她卷心菜。这次看来情况非常不妙,大力用一盒某谜50年限量款面霜把我从健身房十万火急的叫到了他们大学里的学五食堂。 等我扎着马尾,背着瑜伽包,一脸横肉的杀过去,才发现会谈已接近尾声。心怡见了我,哽咽的叫了声姐,然后就扑在我肩头嘤嘤的哭起来。 心怡身后还跟着她的发小——志南。那是个清秀的大男孩,个子不算太高,但眉眼非常好看,还带着点文艺青年的忧郁气质。会不会是心怡的备胎啊?我顿时替弟弟捏了一把汗,开始不自觉的针对起这个外人来。 我拿眼神扫着志南,嘴里开始放箭:“什么时候流行闹个别扭都得带上保镖了?不至于吧?” 心怡突然就痛哭起来:“姐,有个学妹给他写了好久的情书。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删她号码,为什么我俩去上自习,结果那女孩也在同一个教室?” 大力有些无奈的说:“我解释了758遍了,我不告诉你是怕你多心,我没删她短信是我从不删人家短信,我觉得这么做有点没礼貌。至于上自习一个教室,这事我事先真的不知道,再说了,那自习室也是你先进去的啊。” “噢,对,是我先进去的,但我哪知道她在啊。”心怡停止了抽噎,但马上又陷入了爱的潮水,“那你也不应该瞒着我啊。你就是心里有鬼。” 我偷偷瞄了一眼志南,想观察一下他究竟是不是大力的隐形情敌,却发现他丝毫不在意两人的唇枪舌战,不是低头看表,就是目光空洞,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和焦虑。不是备胎就好,省的居心叵测的瞎搅和。 我暗暗松了口气,笑着对小两口说闭嘴。然后我问大力:“你想和心怡分手吗?是那种无论她如何哀求下跪,寻死觅活都绝不反悔的分手吗?” 在座的人都惊了。大力的眼睛瞪得像个铜铃,他怒吼道:“于小珊,我是让你来解决问题的。你少给我挑拨离间啊。” 我楞着眼睛大声说:“你就回答是,还是不是。” 于大力也急了,跳着脚的诅咒发誓,居然都没结巴:“绝对没有。我是真心喜欢心怡,和她在一起我觉得特别舒服和踏实。我如果朝三暮四,完全可以私下联系那女孩,然后把短信都删了啊。可我就是真的不在意才没销毁那些信息。心怡,我不说是因为我没觉得这件事多特别。那天爷爷也是翻我手机查机顶盒维修电话才看见的。我真的谁都没说。” 心怡听了这一长串的深情表白早就化成一池春水了,立马和大力浓情蜜意的拉上了小手。我和志南尴尬的起身告辞,留下两个劫后余生的人互诉衷肠。 食堂距离车站有好长一段距离。我们俩并排穿行在校园斑驳的树影里,志南小声说:“珊姐真厉害啊,解决问题剑走偏锋,绝不拖泥带水,像个女侠。” “那是,小时候我弟弟被人欺负,都是我拖着木棍子去帮他打架。”我立马就王婆卖瓜起来,“对了,你是心怡的发小?” “就算是吧,其实就是邻居。今天心怡哭着敲我们家门,让我帮她来谈判。我对这事一窍不通啊,帮不上什么。不过也不忍心拒绝她。”微风吹过他的发梢,阳光照进他的眼眸,身边是骑着车带着女朋友穿梭在人群里的花样少年。我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一手饭盒一手暖壶的学生时代。 聊着聊着,我们到了车站。他拘谨的立身站直,和我告别。我也点头挥手,示意再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和温暖。可是每当迎上他的目光,又是灼人的尴尬和紧张。 晚上,我洗完澡,刚躺到床上,手机就嘟嘟响了。原来是心怡的电话,她一则感谢我帮我规劝了于大力,二则说志南哼哼唧唧的向她要了我的手机和微信,问我同不同意。 我问志南多大了。看起来很小的样子。心怡说今年刚上的研究生,是医大的高材生。 22岁?还是算了吧。我可没有时间陪小娃娃。 寒假的时候,于大力提议要去曼谷和普吉玩。心怡拉着我哀求了好几天,宣称不仅食宿全包,还报销往返飞机票。我作为有产阶级当然不能占学生党的便宜,本来想找个闺蜜同行,不料心怡说志南也去,心怡说,我和姐一间,志南和大力一间,正好。 我心里一惊:“志南没女朋友吗?干嘛总缠着你。” 心怡满不在乎的说:“都是朋友,出去玩玩怎么啦。志南很可爱的。” 我们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组队出发了。一路上,于大力和心怡花式虐狗,看得我和志南是恶心倒胃,外加一万点伤害。不过这也拉近了两只单身汪的心理距离,同是天涯沦落人,说起酸话来都默契的不得了。 在普吉我们住的酒店临街,晚上吵得不行,那三人都是怂包,只有我义愤填膺的和前台交涉了许久,终于免费给我升到了游泳池边的独栋Villa里。 当大家拖着行李推开别墅的门时,下沉的庭院,开放式的小花园,还有顶层的烧烤专区,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惊呼赞叹。大力扑过来抱着我说:“老姐,还是你牛掰啊。” 心怡和志南也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嚷嚷着晚上要秉烛夜谈,不醉不归。志南拍着我的肩膀,眼睛里闪着亮光,开心的说:“珊姐,你太牛了,这会不会就是咱们的人生巅峰啊?” 我们在湖边的小院里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心怡和大力规划着未来的小日子,生两个孩子,养一条大狗,最好还能再买一套大房子。 酒过三巡,大家喝得志得意满。志南突然挪到我的身边问我:“珊姐,给你做个心理测验。在你心里我比较像什么动物啊?青蛙?海豚还是猎豹?” “嗯,海豚。”我想了一秒,便急着问“海豚代表什么意思啊?” 志南仿佛没听见,接着问我:“你这么好,为什么还没有男朋友?” 我一口干了手里的啤酒,抹着下巴说:“因为我在爱情的盲区里啊,月老爷爷没看见我,不过我有感觉,应该快了哈哈哈。” “可要是现在他看见了,给你安排了合适的人选,你会同意吗?”志南一脸红光,转过头来冲着我,眨巴着他那双深邃的大眼睛。 我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按照常理,这往后就是要表白的节奏了吧。我眼珠一转,立马闭上眼睛,把手臂七七八八的耷拉在凳子两旁,摊在原地装醉。志南凑到我耳边,在大力和心怡撩人的合唱里轻轻的说了一句:“珊姐,我扶你回屋吧。” 漫天繁星中,他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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