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朋友甩渣指导手册

作者 | 林宛央

1.

自来喜欢决绝的女子。

比如看金庸的书，最爱赵敏和黄蓉两个妖女，待人待物极其干脆，豪无拖泥带水的粘连感。

比如看古龙，就喜欢风四娘，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爱最不羁的人。

那种独属于女人的潇洒劲儿，帅得让人畅快淋漓。

民国女子里，优雅的多，隐忍的多，有才气的人更是不少。但我钟爱两个，一个是张爱玲，另一个是孟小冬。

前者，年轻时贵为顶级白富美，一个不小心卷进渣男的糖衣炮弹。此后，蜚短流长，颠沛流离，纵再婚再爱，终孤寂终生。

后者，年少即混迹江湖，靠一把好嗓子谋生活，得遇知音，一脚踏进爱河，惨然而归。后来，嫁给青帮老大，安度晚年。

一个后半生太难，一个前半生太难。一个混迹于文学，一个流浪于梨园。这两个人的人生截然不同。

唯一相同的大概是都在年轻的时候，飞蛾扑火般爱过一个人。

2.

张爱玲爱的人叫胡兰成。一个读过那么点书的自以为是的浪荡子，哦，后来还成了汉奸。平生爱好不多，一是乱搞，二是瞎吹。遇见张爱玲的时候，已是N婚茬。

可张爱玲偏偏爱上了他。爱情这事儿，确实有那么点悬乎，但原因也不能说没有。

首先胡兰成帅，是真帅。有一阵子，对张爱玲很感兴趣，看了她的书，知道胡兰成，于是又看了胡兰成的书，知道了胡兰成的样子。

严格来说，张爱玲长相特别，不是传统的美。但胡兰成的帅，当算是雅俗共赏。浓眉大眼，身材瘦削，兼一点文艺气质，好看，又不俗气。

别说男人是视觉动物，女人有时候也一样，纵观张爱玲一生，觉得她对好看这件事情，相当看中。不管是她后来再嫁的赖雅或是与之交好的桑弧，都生得漂亮。甚至于她回忆自己的妈咪和弟弟，也对他们好看的样貌不能忘怀。至于她自己，也是爱美的，对衣服有狂热的追求，每次收到稿酬，买支口红就得意的不行。

所以，这第一印象的分，胡兰成拿的足足的。

再者，胡兰成能说会道，溜须拍马的功夫，那是行家呀。张爱玲年轻时，遇到的人多冷淡，爸爸、妈妈、姑姑，都没什么耐心听她唠叨，她因此也渐渐怪诞。但胡兰成热心、耐心、而且很会倾听，也很会恰当地给张爱玲“得瑟”的机会。唉，用好话攻克女人，多半都无招架之力。

还有，胡兰成穷追不舍，又会玩暧昧。第一次见面，说张爱玲好高，将来怕是不搭。你看，若有似无的勾搭，张爱玲一下子脸就红了。嗅到了一丝甜头，他开始极尽所能地运用自己的调情手段。

直到张爱玲不能见招拆招，彻底沦陷。说出那句闻名遐迩的“低到尘埃里去”。

好吧，钓鱼的游戏结束了。他开始乱搞，从护士到村妇到守寡的。打一枪，换个地，留那么点骚味给张爱玲清理战场。

到最后，他对张爱玲不再有耐心，不再有热心，连起码的尊重也不给了。摊开自己的一堆烂事，当作了不起的事情得意洋洋讲给张爱玲听。

那种笃定的语气里，有对自己魅力的沾沾自喜，也有对张爱玲的看死：我料定你是离不开我的。

可惜，他低估女人的力量，也太相信女人的甜言蜜语。

张爱玲的那句“低到尘埃里”，更多的恐怕是女人热恋时的自我高潮，说说而已，自怜自艾而已，爱上爱情的矫情而已。

活在现实里的张爱玲，纵然文艺感性，但张家的神秘的遗传里，有种天然的理智、决绝、潇洒。黄素琼、张茂渊、孙用蕃，哪一个不是狠辣、爽利？张爱玲必须也不例外。

所以，她忍了他几次，最后，甩了一笔钱和一封信给胡兰成。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的。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彼惟时以小吉故，不愿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了的。”（《老房有喜》里，赵薇还拿这话对着苏有朋好一顿唏嘘）

这封信，文艺吧。但全是张爱玲的爽快，每次我看都会笑，总能读出这种感觉：

“我早不爱你了，看你可怜，给你笔钱赶紧滚蛋，以后别特么的烦我，烦我也不搭理你。”

她说：爱一个人，爱到管他要零用钱的程度，是一个严格的考验。真让人拍手称快。知道吗，不是所有人都配让老娘我花他的钱的。（晚年张爱玲也偶尔爆粗口的啦。）

我真是爱死了她的这股作妖劲儿：爱你的时候，往死里对你好。给你花大把的钱，为你洗手做羹汤，扛下所有流言蜚语，拼了命护你周全。没有犹豫，没有纠结，爱一个人不就这样嘛。但凡有点好的，有点你惦念的，恨不得全给你。

可是不爱你的时候啊，也是真的不爱了。同样没有纠结，没有犹豫，把花了你的钱，全砸你脸上，从此互不相欠。

有一句话说：我们彼此亏欠，不然凭何怀念？

不爱你，就丝毫也不亏欠你，省得徒生怨念，兜兜转转，撕扯不清。这是张爱玲教我的。

3.

孟小冬的决绝又是另一番情景。

她爱的人，可牛了，中国京剧里程碑人物，梅兰芳先生。后来嫁的人也可牛了，上海滩风云人物杜月笙。

当然，她本身就是一个相当厉害的角儿。

5岁学戏，7岁游演，12岁登台，14岁赴沪，惊艳四座，一炮而红，18岁来京，和梅兰芳同台竞技，成为赤手可热的须生“冬皇”。

究竟有多受人追捧呢？大家随便看几条评价吧。

“扮相俊秀、嗓音嘹亮、不带雌音，在坤生中有首屈一指之势。”

——梅花馆主

“在千千万万人里是难得一见的，在女须生地界，不敢说后无来者，至少可说是前无古人。”

——燕京散人

“当年有美貌之称的名坤伶，如清朝末年的林黛玉、陆兰芬……以上十个美人，姿色都不及孟小冬。”

——袁世凯女婿薛观澜

“沙君孟话是佳篇，游艺场中景物鲜。万岁吾皇真善祷，大风吹起小冬天。”

——孙养农

以上，都是剧评家的称赞。媒体也很欣赏她，《天风报》的主笔沙大风是她的资深粉丝，逢她出场，大呼“吾皇万岁”。她的票迷也都很捧她，戏票从来不愁卖。

她和梅兰芳也搭档过，最经典的是《游龙戏凤》。梅演女，孟扮男，乾旦坤生，颠倒阴阳，终于观众嗨了。

观众一嗨吧，就爱组CP，他们这么说“一个是须生之皇，一个是旦角之王，王皇同场，珠联璧合。”就这样，组着组着，真把这俩组一块儿了。

19岁，孟小冬嫁给梅兰芳。登报启事：““小冬听从记者意见，决定嫁，新郎不是阔佬，也不是督军省长之类，而是梅兰芳。”

语气里，一贯的孟小冬式的清傲。

“嗨，姑奶奶我嫁了，嫁什么豪门，我就是豪门。”

当然，还有对梅兰芳的捧：

“可不是谁都能入姑娘我的眼的，我看上的可是梅兰芳。”

你一定以为女的靓，男的俊，一言不合就天作之合。

唉，都说了，别相信女人热恋时说的话。

孟小冬19的时候，梅兰芳30岁，还是个三婚茬，发妻是王明华，因为生的俩孩子都早夭，又做了绝育手术，为了不断后，就又娶了福芝芳。

所以，这根本就是个尴尬棘手的事情。人吴奇隆只是离了个婚，娶貌美的刘诗诗，粉丝都嫌弃的要命。

梅兰芳可没离婚，也不会离婚。以孟小冬的脾气，让她伏低做小，简直是痴人说梦。但，孟小冬还是嫁了，因为梅兰芳说：“名定兼祧。”

梅兰芳早年过继给大伯，兼做两房继承人，说白了，就是有俩户口，可以娶俩媳妇，不分大小。

其实，不过就是给个台阶下。户口有俩，人就一个，玩的还是三人转啊。

孟小冬爱的很干脆，既然你给台阶，我就顺势下了，只要你真心真意，够了。

爱得很傻很天真。

爱情和婚姻可不一样，婚姻的殿堂太窄了，只能容得下两个人并肩而站，三个人，太拥挤了。

一个早被婚姻牵制的男人，凭什么来兑现对你的承诺呢？

早晚会出事的。

这不，孟小冬的粉丝太痴狂，知道她嫁人，纠缠起梅兰芳，一不小心打死了梅兰芳的好友。

没过多久，又碰上梅兰芳伯母，也就是另外一个妈去世了。孟小冬以儿媳妇之名戴孝，福芝芳不干了。死活不让她进门，不进门就是不认你。

两件事上，梅先生都怂了。表现出来的态度是：孟小冬太事儿了。

一个男人爱不爱你，其实看四点就好了：舍不舍得花钱，愿不愿意给你花时间，能不能娶你，敢不敢帮你解决麻烦。缺一个，都不成。

孟小冬打眼那么一看：妈呀，除了愿意花钱，剩下的都是靠灌迷魂汤。

她彻底心寒。下死了决心要走。

像郑爽一样，孟小冬单方面宣告结束关系。千万别怪她们，不爱是日积月累的，要不是被一个男人伤透了心，谁也不会犯贱去被观众骂。

看到有人说，分手你也不给我商量？

我去，你往死里捅我心的时候，和我商量了吗，经我同意了么你？

我特么的懒得理你。甩一条新闻给你，没告你，没打你，那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了。

孟小冬的新闻是这样的：

“冬当时年岁幼稚，世故不熟……名定兼祧，尽人皆知。乃兰芳含糊其事，于祧母去世之日，不能实践前言，致名分顿失保障。虽经友人劝导，本人辩论，兰芳概置不理，足见毫无情义可言。冬自叹身世苦恼，复遭打击，遂毅然与兰芳脱离家庭关系。是我负人？抑人负我？世间自有公论，不待冬之赘言……”

不要以为孟小冬好过。为此，她憋成了内伤，大病一场。从此，再不见梅兰芳。

据说，梅兰芳在雨中等了她一夜。

没用。有些女子是这样的：

爱你时，拿命去拼。只要你肯珍惜，她能给你看到全世界最透明的心。可是，你今天逗一下，明天撩一下，隔天再浇点冷水，甚至，还不过瘾，再跺上那么几脚。

终于，她累了，烦了，决然转身。你再怎么追都没用了，她不会感动。

她已经把最好的给了你，再没有什么可拿出来的。

都说：汤冷了，就不好喝了。爱也一样，冷了，就馊掉了。

真的，你不用再费心去热，也不用求什么原谅不原谅。

她都不稀罕恨你，就像她再也不稀罕去爱你一样。就像喝了一碗馊汤，她只是转身把它倒掉。

以上，作为甩渣指南，送给所有女性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