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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也结婚了 2009年的夏天，我终于到了上海。 很多年前痴迷于新概念小说中YY的法国梧桐路和徐家汇的教堂，十年后终于是看见了，身是匆匆旅客，不过莞尔一笑，华丽的领事馆街上，你居然还遭遇到了鸟粪的袭击。 外滩的十里洋场，你带我在烈日的暴晒下游走著名的景点，我客气地问你要不要买瓶水喝，面对你悉心呵护的镜头有点不自然地微笑。竟然还习惯性地坐到出租司机身后的位置上，而你只是替我关上了门。 其实这一年来我都难以忘怀，习惯于你的照顾，尤其是前半年的时间，特别是失恋后的第二天，那一天我清早起来，并没有觉出什么不同，一照镜子却惊诧于自己的瞬间衰老。 坐在吃素的酒家里，看着你成熟的面庞，听你说美好的前景，我真的蛮高兴。 但感觉你还是个孩子呢？ 我的心都老了啊。 田子坊的日本博士饭馆里，你捧着我从乌镇带回来的可爱双鱼礼物乐不可支，这可爱的模样一如从前——从前你把我当成这双鱼，爱不释手的表情，依旧难以忘怀。 再过半个月，就是我们分手一周年的日子了。 我十九岁时就认识了你。从那一天开始，我就认定了非你不嫁，欺负你的好脾气，挥霍着初恋少女青春的无知与豪迈。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特地给爸爸挂了个长途：你女儿我有男朋友了！我爸说：真的假的？于是收到了这辈子唯一的一封情书，是我逼你写的。 爱是我们走过的每一条街道，一座厚重城市的历史和新颜，我们小资兮兮地去喝北京路的咖啡，然后把剩下来的钱拿去买的糖葫芦。 爱是大学里的每一座食堂，我们竟可以做到形影不离，一起看四教的电影，一起做巧克力，在宿舍楼下磨蹭两个钟头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至于当时的话题，我是一个也记不得了。 我们坐在四教的天井窗边，听mp3里的钢琴曲，任由初夏微凉的清风吹散我飘零的短发。 有阵子我特别爱吃板栗，可以一口气吃好多袋，于是逃课买回来几斤板栗和坚果，花一个上午的时间捣碎，按照网上的教程做最简易的心形甜点给你吃。 结果成品面目可憎，而且导致我直到现在都不再爱吃板栗。 我记得你可感动了，吃个精光。 回忆总是美好得泛滥，从后往前倒退，回到我们初见时的昏黄景象。站在泥岗上听张学友的演唱会，香港焰火下的大声表白，很奇怪，你的脸总是透着月光显现出来。 坐在新上海滩的斋酒家里，我听闻了你父亲去世的消息，虽然你并没有告诉我的打算。 “什么时候的事？” “年初。”你绕着手指回答，并不看我。 于是我默然地想起了你的母亲。我常陪她一起去廉价的批发市场买衣服，忽悠她穿上后很高兴地要照相留念。她十分喜欢我送她的“很女人”的小礼物。你我的家人走了个遍，还是觉得你母亲最不易。 每次去你家，我总要批评你不爱干活，不会体贴妈妈，搞得你一肚子不爽。 最后一次你提起你的家人，还是在一年半以前，说你刚探了患病的祖母回来。 我想我也知道我们的分离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人的缘故。 这一年来，你我都发生了多少变故，你收藏的相机不再是大学里的廉价货色，你的衣服也不再是清一色的黑和白，你不再提起家里那个常发烧的小活宝。但我仍固执地认为你没有任何改变，这种情绪深深刺了我一下，让我觉得伤怀。 大四时我们坚信会永远在一起，为毕业旅行的车费讨价还价，四下寻找最正宗的水煮鱼，品鉴各种品牌的啤酒，最后的某天我们悄然把男厕所和教导处的门牌给调换了。我把你带回家的时候，一脸自豪的表情，宣布臭味相投的你就是我一辈子的倚靠。 那坚定的信念还留在原地。我恐惧一回到故地它们就会从各个角落里迎面扑来。 2007年的冬天特别冷，我羽绒服里套毛裤还垫护膝，仍在雪中被冻得哭，打电话向你抱怨学校该死的调档手续。工作以后我发现那些个折腾其实算不得什么，咖啡洒上文件时，你在几千公里之外安睡。 我始终记得我面试第一份工作成功后，你站在雪地里等我的样子。 你穿着黑风衣，看见我在笑，就静静地张开双臂等我雀跃地飞奔过来，像一个爸爸接自己考了满分的女儿放学一样。鹅毛大雪，天寒地冻，你如耶稣的雕塑般站在路口，等着给我祝贺或安慰。 然后我就因饥饿而晕厥了，你买了两支葡萄糖才灌醒我。 两年后的今天，我正坐在南方的家中，沐浴着亚热带过境的台风，身边的男子正孩子般地熟睡着。他跟你很像，好脾气，惯着我。明天将有一场重要的面试等着他，一如当年的我。 最后的那次分手，我没有得到你按照程序说的“不同意”。 你的静默让我一下子懵了，发现原来契约早已失效，是自己还放不下这段感情。 大学时的我们从未吵过架，总是我一生气，你就手足无措。第一步我总是说分手，第二步就是你不同意。某夜你捧着玫瑰在雨里站了一晚上敲窗道歉，我装作听不见。 我们寝室的人全都看不下去了。 最后我出去，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生死相拥，皆大欢喜。你竟然哭了。 好吧，我承认当时我又傻又幸福。 你也是。 像所有的恋人那样，我们穿情侣T恤，买情侣戒指，照大头贴，手拉手坐火车去旅行。你摆弄着各种瓶瓶罐罐，参加科研社团的纳新，甚至自制出一盒石蜡来骗我说是护手霜，我竟还信以为真。 我们大学时代的爱情，在欢笑与泪水夹杂、吃遍了一座城市、各自踏上光明大道之后，圆满杀青。 可是男女主角逐渐长大，我的剧本却没有编得那么快。 原来我也可以经历一场失恋。不可挽留。当然，基本上全是我的错。 比起其他人来，我们还是有很多的共同语言。 只是因为有些事情发生了，我们需要小心回避。 比如失恋的档口我还在艰苦地练车，嗓子哭到哑掉。 比如很久以后当我以为已经忘记你的时候，突然哭着从梦中惊醒。 比如分手以后我做了很多自暴自弃的事情，私生活混乱不堪、乌烟瘴气。 相信你也一定有着同样的伤痕。 一年了。 在我们相守的时候觉得时间漫长得无法忍受；在我们分开后时光飞逝。 就像后来你描述的外滩之夜，孤魂野鬼，气若游丝。 后来我家中失窃，你送我的所有东西，都丢了。包括那枚我们挑了很久的情侣戒指。 我倏然想起，这年恰是我本命年，理应在开年上香消灾的。 桌上摆着精美绝伦的素食，泡椒风爪、油煎麻雀、香酥蟹黄，分量虽小，但足可以假乱真。 “这里离静安寺很近，吃饭的时候常有和尚念经。” 在身后落地玻璃窗外骄阳的照耀下，我看见你略显憔悴的神情，担心此番上海之行会不会给你增添了太多的麻烦。 你离开时，我真心送给你祝福。我的恣意妄为，不具备让你获得幸福的资格。 但后来的后来，我了解到你又被你哥们挖了墙角。这世界真是荒谬绝伦。 我唯一有些担心的是如你这般善良忠实的男人，怎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好在你似乎并未心存恶念。 分手以后还能做朋友，不是因为没有深爱过，而是因为都被伤害过，看开了，同病相怜。 我们相对无语的时间长如画卷。 你终究没有问我，就像我也没有问你过得好不好那样，显得太矫情。我们都在默默等待着看时间自然而然地结出果实。 爱情完整闭合的肥皂泡一旦被戳破，就已然突破了内心承受力的固有限度。 然而时间是个仁慈的杀手，它手段冷酷，却又递给你孟婆汤。 我原以为我不再会认真地爱别人了，沉湎于声色犬马。 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深夜里，那个男孩并没有说什么，抱住我的刹那让我哭得尽兴，让我甘愿把一切眼泪全哭出来，淹没那些偏见和芒刺。经历了一番挣扎，当我每天早上起床看到一杯凉白开的日子持续了数月后，我决定和他好好地在一起，不管生老病死，不弃不离。 是你让我真正学会了去爱别人。 我来上海看你，看到你很好，我就放心回去了。 初恋总是会莫名其妙地伤害了彼此，然后让我们都成长、淡然、宽慰。 我很感激你，那些美好的时光是我生命里的无价宝石，闪闪夺目。 日子流水般过去，希望你能找到幸福，也祝福我能幸福。 其实你我都明了，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回忆你。 确切地说，是追忆我们初次爱情的似水年华。 以那晚在盛开着妩媚杏花空无一人的校道上我大声宣布的“我爱你”，以我送你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为标志的，我们最初的挚爱。 谢谢你，再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