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桥遗梦》是一部奇怪的影片,它其实是描绘的是一场婚外情。然而远在1999年那个远未如今天开放的时代,这个影片却在当时被认为是爱情经典。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也许那时出轨还未像今天已经像流感一样普遍?我们还只是把这种感情当成一种奇怪的品种而已? 《廊桥遗梦》这个故事的狡猾之处在于它置换了男女主人公的身份,往往在现实生活中,扮演游子的多是女人,而扮演留守家庭的往往是男人。如果是这样,这个故事的动人之处恐怕会大减,也许因为喜欢看这部电影的多是女性吧,她们是无法容忍自己的另一半借这个电影意淫的。 这当然有些戏谈,我想说的是,《廊桥遗梦》的“欺骗性”让我们不能无视它对男女主角身份的精巧设定。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一定要有一个很武断的定律的话,那么你可以这样理解:男人追求的是价值感,而女人追求的安全感。这就是为什么作为“小三”(很有意思,当我们看到小三这个词的时候,我们主要的想象都是女性。)很难会愿意自动从第三者的身份上退位。男人则“俘获”的那一瞬间,已经满足了他的狭隘的“价值感”。 如果比较“缺德”的说,那个游子甚至可以不断四处留情,是革命的播种机,这样的人对情感的满足也是浅尝辄止的,这在某种程度上证明了他在情感上的能力。而偶尔“发情”的主妇则会因为安全感不足,不能真正和他上路,因为她的身份满足了这个游子对于完美婚姻和稳定感情的一种隐性的攻击(再看上完美的婚姻其实都虚伪的,都是不堪我这个游子的攻击的。借此来满足这个游子漂泊的借口——这世界本无所谓真正的感情,自欺的人多了,也就成了感情。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进行另一种自欺——既然没有真感情,那么我就在感情最绽放的时刻离开好了。) 如果一个男人这样想,似乎这个社会比较能“容忍”(甚至还会得到一些价值感不强的男人和女人的追捧:坏男人总是有魅力的。),而如果一个女人这样想,则会被目为“荡妇”(社会观念认为:坏女孩都是下贱的。) 谁知道呢,但我相信,当时人们之所以喜欢这部影片,是因为这个影片符合了一个基本原则,那就是大家都遵守了一个游戏规则:点到即止。 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规则啊,完美到很少有人真正能够遵守下来。仔细分析一下《廊桥遗梦》中的男女主人公。一个是注定只能漂泊天涯的游子摄影师,他最恐惧的不是一路的风尘,而是亲密关系的长久;一个是完美的家庭主妇,她一生劳碌,为的是获得他人眼中的赞誉以获得她的价值感,她无法离开已经辛苦构筑了几十年的束缚住她的金丝笼,她真正恐惧的是展露自己另一面的真实:充满冲动和激情与渴望自由。 一个可以坦然踏上陌生道路的游子,可以寄托她的理想。他们的短暂结合,都将各自封闭多年的另一个自我释放出来,但时间一到,他们就像是灰姑娘的宴会一样,又缩旧日的躯壳里去了。 《神雕侠侣》中,杨过失去了小龙女,开始处处“留情”,在这个女孩脸上寻找酷肖的眉毛,在那个女孩脸上寻找熟悉的鼻梁,但这些爱因为破碎和盲人摸象一样只是片段而注定无法长久。 他们的痛苦不在于痛苦,而在于知道了幸福是什么味道,然后又决然放弃后的反差的生活。还有什么比知道幸福而无法过上这样日子的生活更痛苦的? 这是一种难得的默契,符合所谓的“动心忍性”。这个难得在于,它违反了人性。人性是贪婪的,得陇望蜀的,或者说得光明一些就是人性是不能允许苟且和凑合的,它天然要求完整,要求身、心、灵的融合与归属、归宿。 婚外情这个游戏的难度在于,参与的双方都必须都愿意接受这样一个结果,一辈子带着伤口痛苦的生活,那个游子一生都过着漂泊的日子,和自己的一部分内心过着越行越远的分裂生活,而那个主妇则过着无法真正和丈夫有心灵交流的自我压抑的生活。 一个自我放逐,一个自我压抑,为了这几天的爱情,他们放弃了改变的可能。这是一件多么伟大和自虐的事情? 现实中,更多的人是自私的,脆弱的,怯懦的,没有这种果决和壮士断腕的狠心。无奈的是, 如果廊桥遗梦的当事人有一方没有放下的意思,那么这场浪漫的情事恐怕就无法继续下去了。 “小三”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独特的感情之一。因为感情一般而言是两个人的事情,但是“小三”的感情是三个人一起跳舞。 本来两个人的苦恼就够让人烦的,但是玩得太投入的舞蹈“高手”们,非要把不可能分享的感情一分为三,生生要把国标舞变成了群舞,这不仅让原来就够纠葛的关系更纠葛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它违反了人性。 地下情之所以在地下,不过是因为双方或者起码一方只想享用爱的权利而非爱的义务,所以这种幸福会相对廉价,因为它没有足够的硬度以支撑爱的躯壳。这就好像你可以无穷尽地吃各种垃圾食品而不用担心会因此肥胖一样,它会因为种种束缚和禁忌而变得格外甘美,格外诱人。 情感只是两个人的游戏。没有人统计过“小三”与正妻PK的成功率,正妻拥有的是“天时”和“地利:,而小三儿则拥有“人和”。正妻如果崩溃往往在信任感与安全感的丧失上,而小三儿则往往败于“持久战”,她们面临一个悖论:如果她们的价值在于她们身处婚姻之外的“飞地”,那么一旦她们要不满足于只是配菜,而要成为正餐,那么她们就主动放弃了她们的所有价值——她们不再给情人们以拥有偷偷摸摸的不用负责任的放松感,她们成了另一种“正妻”,也成了在野党。 但我可以想象这个滋味到底有难过。因为爱本来就不是能和他人共享的东西,爱一个人必然要求全然的拥有,而第三者则只能拥有一部分的爱,你总过着一种半饥半饱的生活,这让你非常痛苦。你被道德感折磨着,被愤怒和委屈折磨着,被失去他的恐惧折磨着,被需要真正的亲密关系,而不是永远只是部分的拥有的这种感觉折磨着。 没有人愿意不完全地爱着,可是有很多人不知道该如何爱,以至于他们试图用不完全的爱来获取真正的完全的爱,这是个悖论,也是悲剧,而这样的故事在我们的生命中不断重演着,我们一叶障目,闭目塞听,我们被那些所谓“宿命”的力量,强迫着过着痛苦的人生,却不能真正回头看看到底是什么推动我们的人生?我们真的是自己过着我们的生活,还是“被生活着”?为什么我们无法按照我们的意志过我们想要的更好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