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洗白，没有收钱。

这篇文章想表达的，其实跟李晨和范冰冰，都没有太大关系。
——写在前面

01

严歌苓在《陆犯焉识》里，写过一个章节。

陆焉识九死一生，从劳改农场里逃出来，想见妻子和孩子最后一面。

他远远地跟踪着妻女，看着她们买菜，看着她们回家，明知此刻或成永诀，却始终没有站出来相认。

他选择了自首，在枪决来临之前，他送了妻子最后一份礼物：离婚协议书。

那一夜的陆家很精彩。

儿子冯子烨说，老头子早该识相点，提出离婚了。他又迁怒于母亲：“你该多为孩子想点，老头子抓进去时，就该跟他离婚。”

女儿冯丹钰跟哥哥吵了一架，她不准哥哥逼母亲，却又没有明确劝阻母亲。

哪怕她知道，即将枪毙的父亲，是母亲的大半条命。

妻子冯婉喻终于签了字。

原著里是这样描写的：“婉喻像服毒一样心一硬，一笔而成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手被泪水洗得湿淋淋，马上花了‘婉喻’二字。”

这一章节写得很动人，字字句句摧人心肺。

一边是成全，一边是自保。

成人世界的利益现实，跟浪漫动人的爱情故事，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孩子仇恨父亲，因为他给了自己一顶不光彩的帽子：政治犯的儿子。

妻子被迫跟丈夫撇清关系，因为她不仅是一名妻子，还是一名母亲。

妻子可以为爱情殉死，但母亲不能抛弃她的孩子们。

自杀、殉情、生死与共，这些词听起来很美。

但摆在冯婉喻面前，每一个，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02

但在另一部剧里，生离死别，不是这么演的。

这一幕中国观众大概都已烂熟于心。

《还珠格格》里，紫薇的舅公舅婆突然出现，指证紫薇并非乾隆的女儿。龙颜大怒，紫薇被摘掉了格格称号，等待她的是一道“斩立决”的圣旨。

太后劝尔康跟紫薇断绝关系，以换取仕途和安康。这时候，尔康说了这么一段话：“她是贩夫走卒的女儿也好，她是流氓地痞的女儿也好，她是杀人凶手的女儿也好，她是穷酸乞丐的女儿也好，她依然是我的紫薇！”

实不相瞒，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回看到这一幕，我都热泪盈眶。

或许，这也是许多人，从10岁、20岁，到如今30岁，依旧喜欢《还珠格格》的原因。

因为它描述的世界，符合我们对爱情的所有想象。

纯粹、忠诚、轰烈、动听。

敢去浪迹天涯，敢舍荣华富贵，红尘作伴，潇潇洒洒，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那里的爱情，永远热烈，永远年轻，永远意气风发。

而现实生活中的爱情，不是这样的。

越长大，爱情越怯弱。

不敢主动踏出第一步，怕赔了面子和尊严。不敢发朋友圈秀恩爱，怕分手了难删除。不敢把对方名字写在房产证上，怕离婚了有财产官司。甚至不敢动心，怕终将到来的，是不尽如人意的结局。

我们都曾信仰爱情，但也终有一天，变成很怂很怂的成年人。

03

成年人有多怂？

我有一个朋友，原来一晚能蹦三场迪，最近开始养生了。

她随身拎着一个保温杯，里面泡的是红枣枸杞，戒了碳酸饮料，戒了烧烤撸串，每到十一点准时上床，还逼自己慢跑健身。

因为上个月，她大病过一场，通宵熬夜的清晨，突然头晕目眩，一下栽倒在自家的地板上。

再醒来，父母泪眼婆娑地在病床前守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怎么办？”

她告诉我，那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她早已不能只为自己而活了。

事实上，人成长的过程，就是一个渐渐负重的过程。

婴儿只为自己而活，爱笑就笑，爱哭就哭。

再长大一点，我们的肩上，就承载了一份父母的期望。

我们学会了报喜不报忧，学会了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再后来，我们的身边，又站了一位伴侣。

你不敢跟人拼酒了，不敢舍生忘死地打架了，甚至不敢把钱借给朋友，因为心底会有个声音告诉你：你垮了，她怎么办？

没过几年，孩子出生了，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上有老、下有小了。

不敢生病，不敢失业，更不敢死，就连朋友圈都开始公然调侃：“不要大声责骂年轻人，他们会立刻辞职的，但是你可以往死里骂那些中年人，尤其是有车有房有娃的那些。”

中年人的样子，似乎永远是缩手缩脚、畏前畏后的。

我们不高谈理想，不追逐远方，不迷信一切美好和诗意，只执着眼前的苟且，什么时候升职，什么时候加薪，房价什么时候涨，股票什么时候跌。

一眨眼，从20岁到30岁，我们离红尘作伴的《还珠格格》，像隔了天地轮回。

04

再回头来说李晨和范冰冰这事。

这几天，一篇名为《渣男李晨现形记》的文章刷爆了朋友圈。

文章列举了李晨种种“劣迹”，主要包括：插刀昔日兄弟印小天、批量送历任女友心形石头，手撕前女友张馨予，以及作为一个“护妻狂魔”，在范冰冰深陷偷税漏税危机后，竟然迅速划清界限，就连她的37岁生日，都没有公开送过一句祝福。

应该说，文中所列举的大部分事件，都是有实锤的。

“渣男李晨”的帽子，或许扣得不冤。

作为一个男人，不管处理友情还是爱情，都显得不够担当、虚伪绝情，尤其是面对未婚妻范冰冰，风光时卖过多少宠妻人设，如今打脸就有多响。

但转念一想，假设我是范冰冰，此刻，我希望李晨怎么做？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顶着千万人的唾骂，在公众场合一表忠诚，誓与女友共进退？

一时意气很感人。假如我是18岁，一定会大为感动。

但遗憾的是，我如今28岁了。

我的脑子里，第一时间闪现的，不是爱情，而是牵绊。

你我一同赴难，谁来照顾老人，谁来奔走相救，谁来打点善后？

更何况，我还有孩子，丈夫与我共同赴难，孩子怎么办，谁来帮我照顾他？

你看，成年人的世界，爱情根本不值一提，多的是隐忍，多的是自保，多的是成全，多的是陆焉识和冯婉喻式的恩断义绝。

你我，终于都变成了，不那么顶天立地的成年人。

我们在屏幕前，骂李晨没有男人的担当，但又有没有一种可能，或许，李晨的“绝情”，正是范冰冰做出的选择？

在这场凶多吉少的战争中，她希望爱人以缄默，来换取一份保全。

两个人保全一个，总比两个人共同赴难要好。

这是成年人的精打细算。

05

武侠小说里，绝世高手大多父母双亡、众叛亲离。

从前不明白为什么。如今岁数渐长，方才恍然大悟。

拥有太多俗世牵绊的人，是练不成绝世武功的，他有牵绊，就有忌讳，就有取舍。

六大门派围攻之时，倘若有人挟持了张无忌的爸妈，恐怕早就没了明教。

人人逃不脱这世俗魔咒。因为爱是恩赐，也是枷锁。

想起刚怀孕时，我一再告诉老公：“如果医生问你保大还是保小，你一定要说，保大。”

如今一眨眼，我的孩子两岁了。

有一天，我看到一道选择题，妻子和孩子，同时被洪水卷走，你只能救一个，怎么办？

我闲得无聊，就问了老公同样的问题。

他可能还在哄我开心：“救你，救你。”

我却再也笑不出来，转过脸去，义正言辞地告诉他：“答应我，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先救孩子。如果你不救孩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