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印象中妈妈经常会在夜晚，坐在客厅的沙发打电话，边聊边哭，或者在那个智能手机不发达的年代一直在聊短信，我记得话筒对面的叔叔姓A。

那时候不明白A叔叔是什么情况，直到后来妈妈换工作，我又认识了一个新的叔叔姓B。

而这时，已是初中生的我，明白这个B叔叔是谁，他和A叔叔一样，并不仅仅是妈妈的同事。

那一年暑假，我爸一到夜晚就出门，不知道是去打牌还是上夜班。

我通常在十一二点睡觉，而我妈妈等我闭上眼睛，就一直感受我有没有睡沉，我故意发出粗粗的喘气声，假装自己睡死了，接着她就悄悄地出门了……

这时候我才睁开眼睛，体会黑暗。

虽然生物课学了进化论，但还是感觉房间的四周都是鬼，在炎热的夏天，我把被子盖的很严，生怕鬼抓我的脚，闷出了一身汗。

妈妈去哪里了？我不知道。妈妈几点回来？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和谁在一起。


2


妈妈有很多朋友，他们会结伴来我家打麻将，B叔叔也在其中，他高高瘦瘦地，感觉有点痞，但是心思很细腻，对比之下，我爸则是个粗糙的直男。

每次面对B叔叔，我还是会若无其事地点头问好。

有几次，妈妈喝醉了，B叔叔把她背回家，第二天她会问我：昨天晚上那个叔叔背我回来，院子里的其他人没有看见吧？

我一般都说：有。

其实没有人看见。

我不懂，她既然担心，不应该要遮掩吗？为什么还问我，问我不就等于承认了吗？

我撒谎，只是想让他们收敛一点。

但是，她并没有。

有几次，妈妈带着我和B叔叔一起去游乐园，那时候我的心思根本不在玩上，提心吊胆，左顾右盼的，很怕在游乐园看见爸爸。

我常常幻想，如果爸爸发现了会怎样？

会打妈妈吧？或者完全崩溃了，失去理智了做出一些恐怖的事呢？万一他愤怒之下拿菜刀杀了我妈妈……

他们会离婚吗？

那我会成为离婚家庭的孩子，没有家了吗？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的性格从小时候的特别顽皮，爱搞恶作剧，变的特别“懂事”，变成别人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不让家长操心，老师同学都喜欢。

还有就是，我变得很胖。


3


后来妈妈换了工作，我心里变得安心了许多。

直到有一天晚上，大年初四，晚上妈妈出去应酬，晚上喝多了爸爸把她接回来。

我在玩电脑，我还记得当时在看星座运势，突然听见爸爸扇了妈妈两巴掌，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一紧知道事情不妙。

妈妈单位的C叔叔，给她发的短信被爸爸看见了。

爸爸把内容读给我妈听，我也听见了，内容很露骨，关于男女性事。

我坐在电脑前脑子一片空白。

妈妈也因为这个事情酒醒了一半，爸爸给妈妈的家人打电话，让他们来我家，然后自己摔门而出去找C叔叔。

他们闹腾了一晚上，我只记得大家都在哭，爸爸伤心，妈妈一直跪着哭，其他家人一面数落妈妈，一面求情。

而我默默地在房间里，特别冷静地在做语文作业——写的是《老人与海》读书笔记，那次的笔记特别工整，现在翻出来看，都感觉工整得像是印刷的。

那晚我没有换衣服穿着牛仔裤和外套就躺下睡着了，只脱了鞋。

第二天，我们一家要回去爷爷奶奶那里，一切看上去很正常，除了昨晚的人，没人知道这些事。

只是我第二天突然嗓子哑了，开口出不了声音，爸爸的牙龈也突然上火，出了很多血。

我们还是一起过完了年，爸爸选择坚持下来，说起码等我成人，而我妈妈也没作声，干了家里很多平时不干的活，也打不还手， 骂不还口。

只是爸爸有时会突然因为这些事而爆发，有一次，他对我说：“你去帮我用你的画笔，拿一张纸涂绿”

我当时就明白他的意思，我竟然还问他一句很魔性的话：你要哪种绿，正反面都涂么？

我现在想想哭笑不得。

果不其然，爸爸把我涂好的纸折成帽子放在头上，妈妈看见了，一边哭一边把它拿下来扔了。

后来因为这件事妈妈换了单位的片区，从此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他们两个人吵架吵厉害时，爸爸还是会提这件事压妈妈。

而我最听不得这些，我妈也生怕这些，每次一提就没办法还嘴。

半年后，爸妈关系逐渐恢复正常，他们过日子，有说有笑，相互支持。

也许爸爸把这些事压在心底，尘封了，尤其现在，年纪老了一点，基本不再提起了。


4


再讲讲我，我一直也提不得这些事，我也一直是个胖胖的姑娘，性格很温和，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总在生活中答应很多别人过分的要求，而且特别没有性魅力，不穿裙子，暗恋过一些男生，但从没有在一起。

上大二那年，想要减肥，因为减肥力度多大，我得了暴食症。

有一天晚上我暴食完了，躺在床上，室友都睡了，周围又是无边的黑暗。

这让我想起那个被吵醒的晚上。

我一直不敢回忆那些事情，但突然清晰、完整、细致的回忆充斥过来……我觉得好黑啊，妈妈为什么不考虑我，为什么只考虑自己，把别人当傻子么……

想到周围二十岁出头的同龄人美好的样子，再看看自己肥胖中性的样子，真希望自己没来过这个痛苦的世界。

周围的黑得像是要把我吞噬掉，那晚我一直在哭，因为室友都睡了，不敢哭出声，我张大着嘴巴无声地哭喊，枕巾湿透了 ，哭得气喘不匀，最后哭累睡着了，到了第二天早晨。

很神奇的是，我哭着的时候，觉得自己要毁灭了，不会看见第二天的日出了；可是到了第二天我竟然感觉比平时有了力气和精神。

后来回了一趟家之后，暴食症也基本好了，直到现在也没怎么再复发了。

之后的一年半之中我的食欲开始可以被自己意识到了，不会吃过多的食物。

渐渐地我瘦了四十多斤，也给自己买了裙子，不再觉得穿裙子恶心了，逐渐也有很多小脾气，也会渐渐拒绝不想做的事了。

当然我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还是多少会憋着自己的情绪和需要，但是相比之前，好多了。


5


有一天在学校跟妈妈语音聊天，我提起这些事，我说：

你下次和我爸吵架，他如果提以前的事，你别怕他。

我能理解当时他经常出去打牌，而你要一个人带我，你有你的追求和难处。

事情有因有果，不是单独你一个人的问题，你们吵架的时要就事论事吧。

老妈你不要担心从前了，或者担心我对你有什么想法了。

我讲得很直接，也很平静，妈妈听我说完，语气放慢了很多，平时快人快语的她，突然安静地听我讲，支支吾吾地。

我感觉到，她像是有了一种依靠，起码自己的女儿是和自己一起的。

这件事发生之后，她整个人不再那么强悍，我也可以开始去表达对她的不满。

而现在，我与她的关系有了一种坚固的东西。我也感觉到自己充盈着生的力量。

也许两年之前让我写出这篇文章，我无法顺利的写出一个字，但是今天确可以比较坦然的叙述了，我想我应该已经释怀了，也可以从中成长了。

最后我想说的是：

现在看来，妈妈虽然有这些过往，但我觉得她活的很真实，没有过于压抑自己，也很坦率，她从不会用封建的思想要求禁锢我，我和她在一起可以无所顾忌地谈论，她也不支持我虚伪地对别人，她告诉我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法律和道德一直都是极其不支持出轨的，但是就一个比较宏观的视角，或者说更人性的视角来说，人很难一直保持只喜欢一个人，尤其是遇到不顺利的情况下。

那些感情上的波动是自然产生的，没有什么好坏，只是一个客观的现象，关键是看怎么选择吧，有人选择了离别旧关系，建立新的，但是我的妈妈，在我看来，只是那个时期的一次波动，她并不是真的找到了真爱，而是一种依靠而已，可以看出她喜欢的类型是我爸那种直男，而那些叔叔都是和我爸相反的那种，很温柔贴心的性格。

最终他们分开时，妈妈也并不难过，反而有些讨厌他们。

至于我爸爸，我其实不够了解，我目前只觉得，他对于那些过往没有完全释怀，某些部分埋在心理了。

不过日子一直都算过得和谐，并且除了这件事，和爸爸以前经常打牌不在家之外，父母给我的基本我是自由和尊重，我很感恩这一点。

我现在要给自己的家庭打分的话，满分10我打8.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