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她几岁,是她儿时最好的伙伴。明月清风,小桥流水,在故乡的原野上,到处都有他们的足迹,到处都有他们的笑声。 在她上中学的那一年,她的家搬到数千里之外的一座城市。从此,她只能将对故乡的思念、对他的依恋,浓缩在一只只扁扁的信封里,寄给他。 纵然在信中,他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与呵护,就像在家乡,他携着她的手,慢慢地涉过一条条水流湍急的河流。而她,无论有怎样的烦恼、怎样的忧伤,只要在信中倾诉出来,心情就会变得安宁。她知道,所有的一切,远在故园的他都能为她一一化解。 但她毕竟是个孩子,她的生活中有着太多太多新鲜的事情,随着岁月的流逝,故乡在她的心中渐渐地淡薄了,一起淡薄的,还有她对他深深的思念。她难得给他写一封信,也许是因为功课太重了,他的回信也不多。大概是在最后一封信中吧,她知道他考进南方那座赫赫有名的大学。她为他高兴,似乎还写了一封信去祝贺,从此,他就被封存在她的记忆中。 她的生活快乐而安宁,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来说,时光真是飞逝如电。终于,那个决定命运的黑色三天过完了,在与同学们疯玩一通之后,她安静地留守在家中,打发悠闲的时光。 有一天,她的家门被敲响,不经意地拉开门,她一下子呆住了。六年的时光并不短,站在她的面前的,已不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毛头小子,而是一个英俊儒雅的青年。只是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还如她梦中一般闪闪发亮。重逢的巨大喜悦一下子淹没了她,望着他,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学刚刚毕业的他,去单位报到之前,特地来看看她。 相聚的那几天,她拉着他,如同在故乡一般,在她所生活的那座古城里到处漫游。他还像少年时代那样呵护着她,亲切而自然。凝视着眼前那张英俊的面孔,她觉得多年以来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从未分离。在他的身边,她一如童年那样轻松而安然。 但分别的时刻还是如期而至。 她到车站去送他。车上很挤,连过道也站了不少的人,望着他的背影在车上消失,她忽然感到一丝遗憾,不是因为分别,而是因为天气。那时正是七月的午后,太阳烤得她一身是汗,而他在车厢里大概更是热不可耐吧,她想。她有些后悔,怎么没想到上车前给他买支冰棒呢?再转头看看,站台里空荡荡的,连一家卖东西的小摊也没有。她叹口气,心情一点点沉了下来。 列车的广播响了起来,这是列车启动的信号。可就在那时,她看见他,看见满头大汗的他,又出现在车门口,在他的手里,擎着一支冰棒。他迅速地从车下跳了下来,将冰棒递到她的手中:“你快吃吧,天太热了。”话一说完,他返身上车,车门立刻关了起来。旋即,列车鸣响了汽笛。 握着冰棒,她愣了好半天,然后,慢慢地吮吸起来。望着远去的列车,她知道,他终于走了。 多少年过去了,在时光的流转中,在纷繁的世事中,她忘掉了许多人,也淡薄了许多事,她甚至连他的面容也记不真切了。但她怎么也不会忘记,有那样一个闷热的午后,在站台上,满头大汗的他从人群中挤下车来,只为送一支冰棒给她。 (文/孙曙峦) 每个周末我还是去嘉陵江看水, 那个在堤上眺望远方的女人也消失了。 也许我的猜测是对的,她就是那个打电话给我的陌生女人。 因为自此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她的影子, 她就像是一只鸟,从我小小的领空里飞走了,不再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