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市,很多年前 “小公主,准备好上学了?”她父亲问。 她抬头看他。他穿着黑西装看来好像电影明星,像演员。她讨厌他这样子跟她说话。他没有权利。他很少在身边,从来没带她去上学过。 他弯下腰牵她的手。她放松让他牵着,像烤炉里的面团。她想不起曾经感觉过他手掌的温暖。 他没有送她到学校大门,却带她到大楼旁的一条巷子,跟一个穿窄裙、高跟鞋的短黑发女子会合。他亲吻她,但不是小女孩的祖母吻人的方式。他们像电影里的情侣一样接吻。 在接下来的几天,她对她父亲进行调查,像她在电视上看过的侦探节目。在床底下的证据盒里,她收集了父亲的呼叫器,存满不明女人的讯息;他的行事历,记载了跟她们的约会;还有最后,她父亲最近偷录她母亲讲电话的录音带。 准备好指控之后,她叫母亲坐下把盒子交给她。小女孩很紧张,不是因为对她妈会造成的效应,而是因为录音里包括她和弟弟打恶作剧电话给肉贩的证据。(“哈啰,你们有猪脚吗?”“有。”“你把它洗干净吧!”挂断。) 她母亲看完盒子内容之后不发一语。她先是表情困惑,然后不安,最后她哭了起来。 隔天,她母亲展开自己的调查。除了发现她丈夫私下有几个女朋友,她也发现他不只没和前妻离婚,其实仍和她住在一起——和她生了更多小孩。所以她质问丈夫双面生活的事,告诉他,夫妻之情完蛋了。 当晚,小女孩被父母卧室中的尖叫和重摔声吵醒。她跑到他们门口推门,但门被扫帚卡死了。几周前门把就已经脱落,所以她透过锁孔看发生了什么事。 她父亲坐在她母亲身上,脸孔胀红扭曲彷佛中邪了。他双手按在她母亲的口鼻上,紧紧捏住。她挣扎想呼吸,双手扒着他的手。她双眼恐怖地睁大,似乎转向小女孩,哀求着,“救我!” “拜托不要杀她!”小女孩啜泣着大喊,一面拼命开门。她冲向哥哥的房间叫醒他,他跑进走廊用身体猛撞房门。一撞再撞。 门爆开时,她父亲从她母亲脸上放开手退后,告诉孩子们爸妈只是在玩。她母亲蹒跚走向她——剧烈喘息,脸色青白,双眼血红——小女孩抓住她的手和她跑进浴室。她锁门,两人抱头痛哭。 小男孩跑到电话边打给他们的舅舅。他们都是大个子,很保护他们的妹妹。但小男孩往话筒大叫“救命!”时,他父亲扯掉墙上的电话线,推开他们四楼公寓的窗户,把电话丢出去。 十分钟后,小女孩走出浴室。家里完全静止。她听到厨房传来古典音乐声。她看到父亲坐在餐桌边,优雅地翘着脚。他拿着一杯白兰地,缓缓旋转,用极度安详的目光注视酒杯,一面随着酒意与音符往夜空中呼吸。 她把唱针抬离唱片。“你在做什么?!”她愤怒、困惑又惊恐地大叫。 “我在等我的死期来临,”他冷静地说。 那是英格丽最后一次见到她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