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

01

前几天晚上整理相册的时候看到一百多张上个月去北京签书时拍的照片，一张张点开，一种陌生又熟悉的亲切感涌上心头，当初急着逃离，现在又有些想念，果真是生活永远在别处。重新调了滤镜后，挑了九张照片分享到朋友圈，然后关了微信，继续看书，不到十分钟，微信震动的声音响起。

打开，是小M，“看到你朋友圈的照片了，真棒。”

我正要回复她的时候，很快就收到了第二条微信，“你去北京机票报销吗？”

我说没有，都是自费。

她回了个哦，然后发了一段59秒的语音过来，我听了两遍，才听出来大概说了些什么。

小M说她很羡慕我，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能赚钱，然后又说到她自己，说房租又涨了，新来的同事老跟她抢客户，前两天又被她爸妈催着找对象。

小M吐槽了一堆，最后突然来了个转折，“不过就算是一滩烂泥，我也会继续留在上海的。”



02

小M今年26岁，和我一样，来自中国千千万万个不知名小县城中的一个，但她一度是我的榜样，大学毕业后，进了县里的某某银行，做着体面的工作，她家人面子上有光，我妈也老拿她教育我，“你看看人家小M，比你大不了几岁，工作又稳定又轻松。你以后别写那些不实用的文字了，还是好好准备当老师吧⋯⋯”

每逢这种时候，小M对我来说就像一块粘在头发上甩也甩不掉的口香糖，差不多有长达两年的时间，我一直把小M当成噩梦，微信朋友圈、QQ空间都设置了不看她的动态。

事情发生改变是去年春节后，小M对银行工作和小城生活彻底失去兴趣，说要去上海闯一闯。

我妈和我说起的时候翻脸比翻书还快，“好好的银行工作不做，跑去上海，你以后可不要学她哦。”

我口头上说好，心里却忍不住为小M叫好。虽说我把她当噩梦，但说真的，我一直觉得小M是不属于小县城的那种姑娘，不论是谈吐学识还是外貌气质，小M都拔高了当地姑娘们的整体水平，她在我心里是应该归属到大城市的那种女孩。

小M刚去上海的那几天，我经常看到她发朋友圈，那时候我还没去过上海，看着她的定位觉得好遥远。

可没过多久，小M的朋友圈就沉寂了。

我有些纳闷，有一次看到她发了条有些伤感的朋友圈，我猜她是不是遇到困难了。忍了几天没忍住，还是问了她。

小M的回答让我有些吃惊，却也是意料之中，她说，“上海什么都好，可就是人太多，竞争力好强，做什么都不容易。”



03

小M初到上海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找工作，对于一个没有背景的外地姑娘而言，想在魔都找一份好工作无异于大海捞针，小M说她投了几百份简历，收到面试通知的却寥寥无几，有的面试了也被刷了下来，通过面试的要么是不需要技术含量的工作，要么是不靠谱的骗子公司，小M在一堆应届毕业生里夹缝求生，最后还是在一个大学同学的帮助下找了份轻奢品店的销售工作，地点在来福士广场，小M住的地方在莘庄，每晚十点才能下班，然后坐一号线回家。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加上步行的时间，小M到家已经是11点了，卸妆、洗澡、护肤以后，经常是零点才能睡觉。

小M以前习惯了早睡，到上海以后，生物钟也跟着乱了，不过这都不算什么，她最大的困扰是她室友。

和小M合租的是个川妹子，老家是成都的，人挺好，就是脾气不太好，谈了个异地恋男朋友，三天两头就吵架，吵得厉害的时候，小M在房间里都能听到室友骂人和摔东西的声音。

忍了两个多月后，小M还没来得及找室友谈话，对方就要搬走了，确切说是要离开上海了。

妹子要回成都，临走前请小M在五角场吃饭。

饭桌上，川妹子似是感慨，劝小M一定要留在上海，别像她一样为了爱情妥协。

小M听她这样说，心里有些难过。

我知道的小M只有一段恋爱史，大学谈的，初恋，毕业后就分手了，男生是北方人，又考了北方的研究生，而小M回到家乡工作，分手是定局。

在银行上班的两年，小M被家人逼着去相亲，见了不下20个男人，可无一例外都是不了了之。

小M说，“他们（她父母）只会让我考虑有房有车的男人，年龄都不重要，可是我每次看到那些只会摆家底的男人就一阵反胃，精神上根本无法沟通，要我跟这样的人结婚还不如打一辈子光棍算了。”

天知道小M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有多崇拜她，真的太酷了。



04

小M在上海的日子并没有因为川妹子的离开而变好，虽然后来换了一个文静的室友，但因为在小地方长大，大学又是埋头啃书的学霸，基本不懂时尚的概念，口才能力也一般，轻奢品销售对她来说一点也不比银行工作轻松。

业绩一般，工资低是小事，还差点被辞退，好在经理也是外地人，经历过底层攀爬的艰辛，小M才没被辞退。不过，对方给她下了任务，如果没达标的话她也保不了小M。

那时候已经是9月，小M入职半年多了，同时期进来的员工，有的光是提成都比她的工资高，也有的不堪重负早早离职了，小M不上不下，每天除了正常上班，业余都在死命充电。

去年中秋节我去了趟上海，和小M匆匆见了一面，虽然春节才见过，但再见到小M的时候还是被惊艳到了，对，你没看错，是惊艳，不是惊讶。

我前文说过，小M的气质和外貌条件都不错，但这一回简直接近完美了，她化了精致的妆容，无论是精心护理的头发、好闻的香水、材质极好的衣服鞋子、还是若隐若现能看到logo的包包，都绝非廉价品。小M整个人往我边上一站，我就秒变小土妞了。

我忍不住惊呼，“你变化也太大了吧！”

她笑了笑，“都是被生活逼的。”

她说的没错，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章制度，轻奢品销售这行更是注重外在形象，要想人前显贵，人后必定要受罪。

小M后来在微信上告诉我，她见我那天的行头差不多花了她两个月的工资，虽然刷卡的时候肉疼，但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

那是我第一次去上海，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和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后来我去过广州和北京，给我的感受还是一样，却又有些不一样，我不再觉得那些高档写字楼里一张张写着生人勿近的面孔有多么讨厌，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些精致外表下的人心里是苦还是甜。



05

我没问小M为什么要继续留在上海，是因为我知道，对于一个好不容易摆脱了小县城生活模式的人来说，大都市并不是一个只充斥着欲望的无底洞，而是一种理想的生活方式。

小县城里没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没有小资情调的星巴克，没有四通八达的交通路线，没有只听过名字却见不到实物的奢侈品专柜，也没有和你一样来自五湖四海因为梦想聚在一起的年轻朋友。

但大城市有。

或许这也是越来越多人哪怕挤破额头也要融进大城市的理由。

PS：很多年前，曾经想象过未来要怎样的生活，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有些愿望已经实现，有些理想还是遥不可及，愿望和理想之间到底差了多少等级我也还没得出答案，不过小M曾在我咒骂生活的时候说过，“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就得接受什么样的挑战，安逸一点的难度自然小一点，但如果你还有更高层次的追求，挫折打击都是小事，重要的是不管大麻烦还是小麻烦，你都不会再动不动就哭鼻子跳脚了，那个时候你才是真正地融入了这个社会。”

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