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Lisa离婚了。我的心情有些复杂。和她相识多年，她的情况我多少知道一些。她的家，是一个冰冷和暴风骤雨交替存在的家。她和她的丈夫，不是处在冷战中，就是处在冷战后可怕的暴风雨中。那种冷，那种暴风雨，真的可以在短时间内摧毁任何两个身处其中的人，哪怕他们曾经是多么的相爱。



她和他之间，似乎隔了一堵厚厚的墙。那堵墙看不见，摸不着，然而它却是那么强大，让墙那头的他看不见她，也让墙这边的她听不到他。于是，墙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厚，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淡、越走越远，分手几乎成为必然。

现实中，在我们每个人的婚姻关系中，这堵墙也很普遍地存在着。它蒙蔽了我们的心，遮住了我们的眼睛，也阻隔了我们的爱。其实，我们有很多人，在这堵墙的作用下，集体“失明”了。

01
有时，我们最难做到的，就是“看见”

有一部很老的香港影片《异度空间》，可能很多人还有印象。我相信这绝对不是一部恐怖片，而是一部帮助我们探索心灵的好片。



第一次看，是在中学时代。当时班级组织同学们集体观看。集体的气氛，大大削弱了影片中一些惊悚的音乐和镜头带给人的恐惧感。

张国荣扮演的心理医生，始终无法走出初恋女友自杀这个事件的阴影，虽然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感情，甚至不惜采用一些极端的“治疗手段”去强迫自己遗忘这段记忆。

然而，那段过往、那段记忆并没有真的消失，而是以另一种方式潜伏在了他的脑海中。每到夜晚，这段痛苦的、可怕的记忆就跑出来折磨他。

他问那个看不见的“鬼魂”：为什么你那么狠毒，为什么你死了还要跟着我……

他看着一堆他和初恋女友过去留下的照片、信件，喃喃自语：为什么我明明全部丢掉了，它们还全部在这里……

那是因为，在他心底，他从未忘记这段感情，也从未放下他的初恋女友。他的孤独，他的恐惧，他的痛苦，都来自他深深的内疚、自责、悔恨。并不是已去世的初恋女友不肯放过他，而是他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他抗拒外界的担忧、关心、帮助。他宁愿把自己锁在那个自以为安全的自我封闭的小盒子里，永远都不要出来。

然而，他的痛苦和恐惧却并没有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当他终于承认自己的恐惧和无助，紧紧抱住林嘉欣，说“请你帮帮我、帮帮我”的时候，他便打开了自己，有机会“看见”他真正恐惧的东西。

于是，他“看见”了那个他极力回避、极力去遗忘的已自杀的初恋女友。她的面目是那样狰狞、那样可怕。她的幽灵无处不在，而四处逃窜的他，终于无处可逃。

当他“站在”初恋女友跳楼自杀的那个平台，逃无可逃的那一刻，他回过头，面对那张狰狞可怕的脸，他终于可以面对曾经爱的那个女孩，终于可以跟她说说自己最想对她说的话。

他说，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你要我跳下去，你想要我死。不过我想告诉你，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开心过，一直以来我都无法接受别的女孩子，是因为你。你死了那么久都没有开心，我又有什么权力去开心？其实我很想忘记你，我真的很想忘记你。如果我死了可以满足你，令你开心，我会做！你以为我下去之后，你就可以忘记以往不快的事吗，有些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怎么都不能补救，我们大家都不会忘记，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痛哭流涕地说着。他对面那个狰狞的、可怕的初恋女友哭了。她一步步走过来，看着他，抚摸着他的脸。而那张可怕的脸，在慢慢变化，最终变回中学时代那张清纯美丽的脸。 最后，一个清纯甜美的声音对他说：我已经不再爱你了。而她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记得当时看到这个场景时，同学们有的在惊叫，有的在唏嘘，当时的我们可能并没有完全领会影片的含义，而黑暗中的我已经泪流满面。直至今日，再回想这个画面，依旧想哭。

有时，我们最难做到的，就是“看见”——看见自己的内心，看见对方的悲伤、渴望和期待。当“初恋女友”被他真正“看见”的一刻，她便原谅了他；当他真正“看见”自己内心的一刻，“鬼魂”便永远离开了他。其实，那个扰的他日夜不宁的“鬼魂”不是他的初恋女友，而是他内心无法释怀的心结。

02
爱，才是真正的救赎



多年后，一部网络剧《摆渡人》中的一个故事“红衣学姐”，情节和主题和《异度空间》几乎如出一辙。

故事中，在多年之前，“红衣学姐”吕红曾与学校里的胡教授是恋人，但这段师生之恋却不为当时所容。当年的胡教授迫于各种压力对恋人吕红遭遇的种种责难保持了沉默，最终导致吕红跳楼身亡，并化为厉鬼滞留于404宿舍，引发了后来的多起校园自杀事件。

多年来，胡教授对此事耿耿于怀，像积压在胸口的一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最终，胡教授在危急关头替红衣学姐挡下了一颗子弹，用真情化解了红衣学姐的怨念。那一刻，红衣学姐从一个可怕的“厉鬼”，重新变回了善良美丽的吕红，而宿舍凶灵事件也终于得以化解，学校重归安宁。

看到“厉鬼”变身为温柔美丽的真人吕红的时候，不禁又让人落泪。因为，厉鬼并不是她真实的模样，她是被怨恨和积念所深深缠绕，才变成那个殃及他人、又让自己痛苦的厉鬼模样。而当她被胡教授“看见”的时候，当她被爱所关照的时候，她便释然、便放下了积怨和仇恨、变回了真正的自己。

而胡教授，当他“看见”自己的懦弱、悔恨和昔日恋人的委屈、冤屈的时候 ，他也得到了救赎，“厉鬼”也远离了他。

03
我自深渊向你哭喊，希望你能看到我……

现实中，那些日渐唠叨、在丈夫眼中变得“不可理喻”的女人们，那些歇斯底里、快要失去理智的妻子们，她们其实是在呼唤，在呐喊，呼唤丈夫们的倾听，呼唤那份丢失的爱。



丈夫们，此时，你是否能看到你的妻子，看到她的日益操劳，看到她那份对家深深的眷恋；看到她歇斯底里背后其实只是想要一句温暖的话、一个关怀的眼神、一个踏实的拥抱；看到她眼角浮起皱纹的脸庞下，依旧有一颗渴望爱情和天长地久的女人心。

女人的心，其实终究是柔软的。当她们被看见的时候，当她们敏感地感知到“爱”的时候，她们内心的委屈、怨念便会顷刻间化解。就像《异度空间》和《红衣学姐》里面，她们会变回最初的她。

一对对相爱的恋人、夫妻，当他们怒目以对、相互咆哮、歇斯底里的时候，或许他/她正在向对方呐喊：我自深渊向你哭喊，希望你能看到我……

04
黑暗中没有别人，只有你自己

至此，我想到一个寓言故事：

从前有个人，他一直被一个可怕的怪兽追赶，他从来都不敢直视怪兽，每次当怪兽远远地向他逼来时，他都没命地逃跑，头也不回。

有一天夜里，他再次被怪兽追赶，这次他选择了一条之前没有跑过的路，想要甩开怪兽。可是很快他便发现自己跑到了一个悬崖边，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这个时候，他仿佛都能感觉到怪兽在他背后的鼻息。他，终于无路可退了。他想：死也该死个明白吧！于是，他决定在死之前，转身看看那个一直在追赶他，逼得他走投无路的怪兽。在那一刹那，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鼓起勇气，问问怪兽：你为什么要追杀我？

他深呼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直面一直追赶他的怪兽。然后，他惊呆了：原来怪兽就是他自己，一个在阴影中，一直不被他看到的自己。他还是决定问问另一个自己，于是他说：“你为什么一直在追赶我？这么久以来，因为你的存在，你知道我做了多少个噩梦，惊醒了多少次，没命地奔跑过多少回吗？”

“怪兽”无辜地看着他说：“其实，其实我只是希望你能回过头来看看我……”

无独有偶。武志红也提到过一个案例：

一位来访者，当他单独在家的时候，总觉得小偷进来了，这个小偷就在他身边巡视，令他恐惧不已。于是咨询师鼓励这位来访者鼓起勇气看着这个“小偷”，并感受他，欢迎他的到来。然后问来访者，如果这个小偷对你说话，他说了什么。

结果来访者想了想回答说，小偷告诉他：“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我是来陪伴你的”。讲完这句话，来访者嚎啕大哭。原来，来访者的童年，也常处于孤单中。这种孤单对于小孩子来说是很可怕的。于是，他创造了一个小偷意向，来吓唬自己，因为恐惧的感觉虽然很不好，但总好过孤单。

就像生活中，当我们痛苦、悲伤、感觉无力的时候，有时会对我们的伴侣抱怨、指责、愤怒、不满，其实我们只是想寻求对方的关注、理解和支持。

据科学研究发现，委屈、悲伤的情绪是人类最强烈的情绪，甚至高于愤怒情绪。人都有自我保护机制，所以，很多时候，当我们悲伤到一定程度，便会通过愤怒的形式表现出来。

所以，下次当你看到伴侣对你表达愤怒的时候，很可能是他/她遇到了伤心或委屈，而你并没有看到，没有去理解。



我们常常说一段关系需要用心经营才能长久，这没有错。然而经营的前提是真正“看见”并懂得对方。

愿你我都能保持一双孩童般清澈明净的眼睛，去保持“看见”对方的能力，看见对方的脆弱、悲伤、期待、渴望；愿你我都保持一颗柔软宽厚的心，去感受、去觉察自我和他人的内心。因为，“看见”本身，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