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明认识简沛的时候,他有一份工作,没多高薪,但是养活自己,泡泡夜店,偶然旅行,足够了。 他们是在一个酒吧的开业典礼上认识的,烈酒买一送二,所有的人都疯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修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旁边有个陌生的女人,赶快低头,幸好衣服还是穿着。 那个女人就是简沛,比他大七岁,有一间五个人的小公司,离婚三年,没有孩子。 他们在一起,爱的疯狂无比。 他爱简沛不是因为钱。刚起步的创业公司,简沛那会儿比修明穷。 修明爱简沛,是因为她和他交往的所有的女人都不同。她强势决断,她可以萌得像是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也可以HOLD住低胸紧身礼服,锦衣夜行。是简沛让他真正成了一个男人,在她之前,他只是一个寡淡的男生。 简沛很快就怀孕了。他们没有用过保护措施。因为简沛离婚,就是她不会受孕。他们接受了这个老天送来的礼物。去领了结婚证,去吃顿西餐,没有婚礼,不知道该请谁? 修明的父母在很远的乡下,不能接受他娶一个大七岁,还离过婚的女人。 简沛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从此她的父亲去向不明,母亲再婚。她被外婆养大,17岁开始,就没有给母亲讲一句话。几年前,她的外婆去世了。 在这个世上,她是个茕茕独立的人。 婚后的一个晚上,简沛摸着肚子说:“我是个狼人,命中孤独。所有我爱的人,都会离我而去。我害怕。” 简沛从来都强势颐指,这是她少有的示弱。修明把她像是一只小猫一样蜷在他的怀中,说:“胡说,这辈子你有我,我一辈子都护着你。” 孩子生出来,修明的父母想来看孩子,被简沛赶出去。简沛不能原谅,他们最初没有接受她的事实。 这时,简沛的公司像是一个终于已经运行起来的印钞机,开始轰轰隆隆的传送人民币。而修明还在做之前那份不咸不淡的工作。孩子需要照顾,简沛不放心阿姨。修明离了职,成了带孩子的奶爸。 修明心中有些焦虑,生活怎么这么自然而然的,就让他成是个被包养,吃软饭的男人? 但是简沛懂他,她说: “凭什么全职妈妈就是24小时无限付出的伟大牺牲,全职爸爸就是没有尊严的鸭子?这个家,你和我一起撑起来。我不在乎,你管别人做什么?” 这就是爱情,开始时都是相似的幸福,然后就变成了各有各的不幸。 在一起生活,总有各种各样的琐事可以争吵。像是所有的夫妻一样,他们也争吵,唇枪舌剑,针锋相对。 简沛是一个脾气坏而且暴烈的人,摔杯子,踢桌子,乱扔东西。狂怒之下,简沛打修明,把他打的鼻青脸肿,抓的屡屡伤痕。 每次打完,简沛都后悔不已,痛哭流涕,长跪不起。她每一次都保证不再会有下次,然后她一次又一次的保证下去。 修明曾经试图离家出走,凌晨两点半,简沛给他发孩子边哭边哑着嗓子要爸爸的视频。 修明也曾带着孩子离家出走。他才突然发现,这些年简沛其实从来没有相信过他。他的卡上仅仅有几千块钱。把孩子放托儿所,都不够。 孩子终于大了,进了幼儿园。一天,有个妈妈突然带着墨镜来送孩子,掉着眼泪给大家讲了被“家暴”的过程,所有人都义愤填膺地大骂那个“混账男人”,那个妈妈说已经请了律师,要求离婚。 人群中,修明突然失语。他是男人,一个被家暴的男人。他连跟腔都不敢,他只想竭尽全力的维护他那点假装的自尊。 等了很多天,终于有天简沛回来的早,有点酒气,但目测愉悦。 修明给她煮了茶,端到手边说:“简沛,孩子上幼儿园了,我想去工作。我原来的同事自己开了公司,让我去帮忙……” 迎面泼过来一杯滚烫的茶水让他结束了要讲的话,简沛变成红腾腾的火球: “你有什么能耐去工作?你能做什么?做饭还是看孩子?你那同事是谁啊?我认识吗?是女的吗?你跟她什么关系?你们上过床吗?上过几次,在哪里……” 简沛越说越激动,她站起来,扑过来就打。修明没有站稳倒了下去,简沛顺势骑在他身上,左右勾拳,把他打的眼冒金星。 简沛生孩子胖了的那二十斤,从来没有减下去。修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推开她。 修明扶着家具站起来,太阳穴突突地跳得很剧烈。他慢慢地站直,喘了会儿气,拿了烟,走到阳台上。风很冷,他变得冷静无比。 修明有意没有关上阳台上玻璃门。 这是31楼的阳台,很窄而陡峭,一个喝醉了,正在疯狂,无法控制自己的女人,冲过来,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意外。 他点了一只烟,凛冽的风吹在他的身上,他的血液结成了冰。 修明侧着耳朵听,躺在地板上的简沛,东倒西歪得像是一头象一样在挣扎着爬起来。 修明整个人紧张成一整块铁板,每一个汗毛都在欣然绽放。有一瞬间,他甚至在欣欣然的想着将来。这辈子,他都会是个好父亲,他要带着女儿走遍世界…… 简沛终于爬了起来,发现修明在阳台上吸烟,还开着门。她如呼啸的火车一样奔过来。 简沛越近,修明越亢奋,他冷静的再一次分析所有的着力点,突然他的手指被烫了一下,他的烟燃到了尽头。就是这一点疼痛,让他跌回现实。 寒冬腊月,修明出了一身冷汗:我是在干什么?我要做什么?我是个好人,我真的是个好人,我怎么会这么想,我疯了吧?她是孩子的母亲。 简沛已经奔到阳台门口了,修明转身关上了玻璃门。她拍,她敲,她踢,然后她从里面锁住了门。 修明一直等到第二天清晨,女儿醒了,给他打开的门。他僵硬的无法站立,爬进客厅,晕过去之前,房间里全是女儿惊恐的尖叫声。 他知道,这辈子他要想活下去,只有离婚。 我相信,每个人都有个透明隐形的能量泡泡,是自信,是底线,也是安全,不被侵犯,把我们包在其中,让我们安心。 而家暴打破了这个能量泡泡,把软弱不堪一击的肉体暴露在可以被氧化和腐蚀的空气里。家暴绝对不仅仅是欺负弱小,家暴更重要的是,侵蚀的是自己的人格和信心。 作为一个身高178的男人,修明不是不想还手,而是不敢。开始的时候,他没有底气,后来他没了勇气,他是个被撕裂的空心人。 家暴常常披着一个爱情的外衣。我打你,是因为我爱你,我不能自抑;我打你,是因为我爱你,你是我的唯一;我打你,是因为我爱你,我爱之入骨。 家暴常常有一条被驯服的锁链。不打我的时候,对我很好,知冷知热;打了之后,长跪不起,知道错;日子和伤疤一样,都会过去的…… 家暴就是处女膜,有第一次,就有一万次。 无法原谅,不能姑息,0容忍。家丑外扬,世界都在你的旁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