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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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秋天的午后，程维跟我说，任瑾要结婚了，这次是真的。秋天的太阳并不猛烈，洒在脸上有种淡淡的温暖。他脸上带着笑，我心中却有点疼。

周围几个死党都知道程维暗恋任瑾，六年了，除了她假装不知道。六年时间，从懵懂的高中到青涩的大学，再到后来一头撞入社会，所有人都在迅速成熟。只有程维，还像少年时那样一如既往地爱着她。

我不擅长安慰人。把他拉到住处附近一个小清吧，两个老外在台上弹着吉他哼着歌，两个男人在台下喝着闷酒。

“任瑾真的有些过份了，她早知道你的心意却什么也没说，哪怕是拒绝也好。她在利用你对她的感情！”我有点替程维感到不值。

程维从未表白过，但在周围朋友看来，他为任瑾付出的实在太多了。

高中毕业时，他考到了杭州，而任瑾去了北京。他傻到宁肯跟学校请病假翘掉开学典礼也要先陪着她去北京报道。大学毕业时，为了帮玩疯了的任瑾赶毕业论文，不知道熬了多少个通宵去学自己根本不熟悉的国际贸易。而四年间，类似这样的事情重复发生了无数次。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这两人会在一起。只是两人的关系始终笼罩着一层没人能看透的迷雾，他从未表白，而她也从未拒绝他一看便知识什么意思的帮助。程维单身了四年，任瑾找过一个男朋友不过很快就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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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想着法子安慰我。”程维呷了口啤酒笑着说，“其实早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只不过当真正发生时还是痛了一下，不过也仅限于那个刹那而已。”

我也经历过暗恋，知道那有多痛，所以一开始以为是他因为不想我过份担心而找的托辞——不过后来却发现并不是这样。从他眼神中还能看到一丝疼痛，但绝不至于到放不下的程度。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有些不解。

“因为类似的情节几年前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你们不是一直埋怨我怎么不跟任瑾表白吗？其实这事我已经做过了。还记得大二那年我去北京旅游吗？其实我是跑去跟她摊牌了，然后被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到现在我都非常清晰地记得她当时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比如‘我欣赏你、感激你，但唯独不会爱上你。’”

他小小爆料了一下，看到我意外的表情，嘴角带着一丝狡黠。

“那为何你还任劳任怨做了几年老黄牛？而她竟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

“我给你讲两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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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维讲的第一个故事叫《别再以爱的名义打扰我》，故事是这样说的：

一个小伙子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姑娘，可是姑娘却不喜欢他。小伙子没有气馁，仍然像往常一样关心她、保护她，而且坚持了很长很长时间。

可是有一天姑娘却跑到小伙子跟前，说“请你不要再对我好了可以吗？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的。”

小伙子说：“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所以就对你好。这是自然而然的行为，你又何必因此烦恼呢？”

姑娘说：“可是现在我身边的所有人都看到你对我的好，对你越来越有好感，反而埋怨我怎么这么绝情。坦白地说，你是不是想这样下去，好最后让我因为身边的压力而答应和你在一起呢？”

小伙子脸红了一下，说道：“一开始我是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和你相处的时间越长，越清楚你是不会因为压力而去做出不合心意选择的人。之所以坚持，是因为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着你，为你付出让我觉得快乐，如此而已。”

“假如你的关心和付出，其实我并不需要，反而觉得是困扰呢？”姑娘接着问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想我会慢慢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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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程维又讲了他的第二个故事，名字很长，叫《爱她是不是就一定要和她在一起》：

以前，有一座星球叫“感动星”，这个星球上有个自古以来的习俗：如果一个人能够让另一个人彻底感动，那么另一个人就要答应他一个要求，甚至包括在一起。

所以在感动星上，很少会发生“有情人未成眷属”的事情。因为倘若一个人真的足够喜欢另一个人，肯定有足够的毅力去付出，最终让其感动。这个星球上的人都觉得这简直是上天的恩赐，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感动星上，有个小伙子喜欢上了一位美丽的姑娘，但姑娘却不喜欢他。像这颗星球千百年来的传统一样，小伙子无怨无悔地为姑娘做了很多很多事情，最终连铁石心肠的姑娘都被感动了。

这一天，姑娘对小伙子说，我被你彻底感动了，你想我答应你什么事情呢？所有人都觉得小伙子会让姑娘答应和他在一起——毕竟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的。出乎大家的预料，小伙子啥要求也没跟姑娘提。

有人问他为什么，最后小伙子说：他们的爱是占有，所以不需要理会姑娘是否喜欢自己，只要结果是在一起就可以了。可是我的爱就是爱而已，我喜欢着她，和是否在一起，以及她是否喜欢我都是没有关系的事情。如果她真心喜欢上我，不至于到被感动后才说出那番话。如果她不喜欢我，就算因为感动而和我在一起也不是我要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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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知道吗？当你一旦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喜欢’这件事情变得确立了。它跟那个人是否喜欢你无关，也跟你是否和那个人在一起无关，它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而已，你总会想着做点什么，好证明这段感情曾经在你生命里真实地出现过。”

程维点了一根烟，酒吧的光线有些昏暗，通过青色的烟雾能看到他有些纠结，但终究归于平静。

“所以，任瑾对你的关心不反感，但却始终没想着要和你在一起？”

“不是的，事情和你想的恰恰相反。那次表白被拒后，她曾经拒绝和我一切联系，不想我做无谓的付出。后来我便跟她讲了刚才的第一个故事，两人才慢慢又熟络起来。有一段时间，她甚至努力尝试过和我像恋人那样相处，希望在感动中慢慢建立对我的感情，但被我拒绝了。”

我慢慢明白了程维的想法。

六年时间，所有人都只看到他的付出，她的无情。却从未想过他的心甘情愿和她的痛苦煎熬。只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人唯独无法欺骗自己。他们都对感情看得透彻，糊涂的只是我们而已。

这个世界上，我或许是最了解程维的人了。既然能把这一切说出来，我知道他真的释然了。不知为何，很多记忆碎片就像星星一样，在脑海中不断闪烁。

高中毕业那年，义无反顾请病假送任瑾去北京的他，送他两人去车站的我。大二那年，不知什么原因消沉的他，绞尽脑汁编出两个爱情小故事再偷偷发给他的我。知道任瑾结婚消息之后一度消沉的他，全力封锁消息仍然失败后痛哭的我……

台上的鼓点渐渐响动起来，主唱用沙哑却又魅惑的声音唱着"Just need to get closer, closer"，我知道，这是Travis的《Closer》。我仿佛看到在某个刹那，两个灵魂都曾经努力地靠近彼此，但却一次次无奈地远离。又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终究徒劳无功，一种莫名的悲伤在心头涌起，眼泪不知不觉流淌下来。

是啊，我爱你，又何须在一起。又何须，让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