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格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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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读了张爱玲的那句名言：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当时并没有细细品味，总觉得这句话有些矫情。

　　可是，随着自己慢慢变成熟，我越发明白了这句话的深刻和精辟。

这句话出自张爱玲的散文《我的天才梦》：在待人接物的常识方面，我显露出惊人的愚笨。我的两年计划是一个失败的实验。除了使我的思想失去均衡外，我母亲的沉痛警告没有给我任何影响。
生活的艺术，有一部分我不是不能领略。我懂得怎么看《七月巧云》，听苏格兰兵吹bagpipe（风笛），享受微风中的藤椅，吃盐水花生，欣赏雨夜的霓虹灯，从双层公共汽车上伸出手摘树巅的绿叶。在没有人与人交接的场合，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悦。可是我一天不能克服这种咬啮性的小烦恼，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张爱玲写这篇散文时，才十八岁。由此可见，张爱玲对世事洞察得深刻，她是多么早熟呀！

是呀，有些美好，总是有遗憾的。区别在于，你在乎的是虱子，还是华美。

行走江湖，我们都想保持自己最优雅的姿态，我们都渴望给人留下完美的印象，我们都小心地努力地保护好自己的羽毛，尽量不让它沾上泥泞。可是，理想和现实总是有距离的。

这个世界，充满了各种挫折、阴谋、陷阱和诱惑，谁又能真的做到独善其身、毫发无伤呢？

2

阮玲玉脏了自己的羽毛。她陷于同张达民和唐季珊的名誉诬陷纠纷案中。张达民告阮玲玉和唐季珊通奸，于是当时已经是当红明星的阮玲玉就成了媒体眼中的“不守贞洁的荡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羽毛被泼脏水，眼见自己的羽毛被人撕掉，直至遍体鳞伤，她感到了命运的捉弄，她选择了自杀，红颜自此逝去。

胡蝶脏了自己的羽毛。胡蝶是民国第一美女，也是当红的电影皇后。她和商人潘有声结婚生子，原本可以过着幸福的日子。可是，哪知道世道不太平。抗日战争爆发后，胡蝶和丈夫打包行李从香港去了重庆，命运的改变是从胡蝶的三十箱珠宝丢失开始的。于是，她被军统头子戴笠看上，并做了三年戴笠的情人，甚至还为戴笠生了一个女儿。后来戴笠的飞机失事，她才得以自由。虽然身体自由了，但是谁都知道她是有夫之妇却被戴笠霸占了三年的事实。她再也不是光鲜的电影皇后了，她开始变成别人背后指点的对象，成为别人的饭后谈资。她那华美的羽毛，染上了污点。

不过，胡蝶调整好心态，去了香港后依然演电影，后来去加拿大养老，她没有郁郁而终，反而很长寿。1989年，八十一岁高龄的胡蝶在加拿大病逝。她的临终遗言是：“蝴蝶要飞走了。”

由此可见，哪怕遭遇了如此不幸，哪怕自己的羽毛上全是污泥，只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依然可以安然无恙。

3

当然，同时期的女人，林徽因则幸运多了。她有美貌，有才华，还有智慧。在少女懵懂时，她邂逅了浪漫的大才子徐志摩，两情相悦，才子佳人，甚是般配。可惜的是，徐志摩当时已经有了妻子张幼仪，而林徽因则在父母之命下已和梁思成有了婚约。理智的林徽因在徐志摩和梁思成之间，选择了梁思成。也许是她明白才子多情但也容易易情，可以谈恋爱，但不适合过日子。最关键的是，她怕背上破坏徐志摩婚姻的骂名，她怕违背了父母的意志惹得父母不高兴。于是，她嫁给了梁思成，满足了所有人的愿望。而这时，徐志摩却为林徽因离了婚。林徽因这一生，都在努力维持一种好姿态，都在努力保护自己的羽毛，不管是爱情，还是婚姻，还是社交场。

她的“太太客厅”总是名人会集，比如徐志摩、沈从文、金岳霖、胡适等，而她则是其中的女王。当然，这也引得冰心写了小说《我们太太的客厅》，轰动平津。小说以温婉伴着调侃的笔调，讽刺了北总布胡同三号院的沙龙。

文章这样写道：“时间是一个最理想的北平的春天下午，温煦而光明。地点是我们太太的客厅。……我们的太太自己以为，她的客人们也以为她是当时当地的一个‘沙龙’的主人。当时当地的艺术家、诗人，以及一切人等，每逢清闲的下午，想喝一杯浓茶，或咖啡，想抽几根好烟，想坐坐温软的沙发，想见见朋友，想有一个明眸皓齿能说会道的人儿，陪着他们谈笑，便不假思索地拿起帽子和手杖，走路或坐车，把自己送到我们太太的客厅里来。在这里，各人都能够得到他们所向望的一切。”

小说的发表，在京城引起广泛关注，林徽因当时正在山西考察古建筑，回北京后，当即派人给冰心送去了一坛又陈又香的山西醋。自“陈醋事件”后，林徽因与冰心再无交往。

由此可见，林徽因实在是太幸运，太过完美，完美得让同样有才华、有社会地位的冰心都嫉妒，她的羽毛被精心梳理保养得闪闪发亮。当然，嫁给梁思成之后，她也夫唱妇随，努力做一个好妻子、一个贤内助，不怕劳累辛苦，和梁思成致力于开创建筑学和保护古建筑。所以她去世后，又赢得了万古名声。只是，她去世得有些早，五十一岁就去世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追求完美因为太过在乎自己的羽毛而累心累身呢？后来梁思成再娶了林洙后，感叹道：原来婚姻可以如此轻松！

所以，要保护好自己的羽毛，除了上天给予的幸运之外，自己得付出多大的心血和心思呢？
4

而与林徽因同为民国名女人的陆小曼则完全不一样了。陆小曼的一生是畅快人生，爱恨离别都那么坦白，哪怕脏了羽毛，哪怕背上骂名。其实，陆小曼凭借自己的美貌嫁得不错的，但她爱上徐志摩，不管流言蜚语，成为第一个为爱离婚的交际花。

嫁给徐志摩后，她的婚姻并不如意，她花钱大手大脚，让徐志摩开始疲于赚钱。后来，陆小曼又搭上了唱戏的翁瑞午为她推拿，陪她吸食鸦片，两人关系十分暧昧。后来徐志摩飞机失事后，陆小曼更是和翁瑞午在一起了，一直到去世，长达三十年。三十年里，中国从旧社会走向新社会，可是陆小曼的生活轨迹没有多大的变化：一是仍然留恋鸦片；二是身体还是多病；三是仍然没有生儿育女；四是还是要靠男人来维持生计。

究竟是谁害了徐志摩？陆小曼还是林徽因？如果陆小曼不离婚、不嫁给徐志摩、不让徐志摩疲于赚钱，那徐志摩就不会死。如果林徽因嫁给了徐志摩相夫教子，而不是两地相隔，让徐志摩搭飞机去听她的演讲，那徐志摩也不会死。

林徽因太过爱惜自己的羽毛，放弃了徐志摩，而陆小曼则太过自我甚至自私，不管不顾徐志摩。说到底，这两个女人，其实都更爱自己。只是一个更爱自己的名声、更在乎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姿态，而另一个则更在乎自己的身心享受，自己舒服了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其实，行走江湖，难免会脏了自己的羽毛，不管是命运赐予，还是主动选择。脏了羽毛又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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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实到我们的生活中，如果你嫁给了一个人渣，如果你的历史再也不清白了，如果你的感情已经不再是白纸一张了，如果你已经全身伤痕累累了，如果你已经背负了太多负累和包袱，那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