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爱说得这么透,让人怎么装傻? 文丨李孟潮 如果一个人因为爱情的问题来找心理医生。大概很多人都会松一口气,觉得这是咨询的范畴。仅仅是同理理解等基本的态度就可以帮助他。的确,爱情是一种非常高的心理功能。一个人如果仅仅因为爱情的烦恼来咨询,我们有理由假定,此人的自我功能应该是不错的——应该是个“简单”的咨询者。 但是我们也同样有两个理由为此担心和焦虑: 第一,也许咨询者真的“很简单”,但是治疗师也“很简单”吗?也就是,治疗师自己有没有发展、享受成熟的爱情的能力,这是要好好考虑一下的。否则的话,咨询在无意识的层面就变成一个对爱情无知的小孩子在引导一个对爱情一知半解的青少年了。 第二,有多少人仅仅是因为“爱情”的问题来就诊? 爱情的问题仅仅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事情吗? 今天的讲座就是针对这方面的问题作一些探索。 首先,我们要简要地看看今天的内容在临床心理学的爱情研究中的比重。 心理学中有各式各样的爱情的研究,有人格心理学的研究,神经心理学的研究,社会心理学的研究等等,很多研究都是很科学化的,各种量表、数据等等。我们今天要探索的临床心理学方面的,不会涉及这些研究。不过感兴趣的,可以上网找一找黄维仁博士的爱情心理学讲座听一下,作为学术快餐滋补一下还是不错的。 临床心理学又有各大流派,认知-行为、人本-超个人、精神分析等等。我们今天主要考察的是精神分析这一派。 精神分析中又有各个学派,所有经典派、客体派、自体派、拉康派、荣格派、存在派、自我派,关系派,主体间派等等。今天只能涉及客体关系派的Kernberg1974-1994年间4、5篇论文的内容给我的启发。 所以,今天涉及的精神分析的爱情研究仅仅是冰山的一角而已。诸位不要期望太多,一个讲座不可能让你彻悟爱情的所有方面。彻悟爱情需要你付出将近一生的时间去体验和学习。从柏拉图时代起,人类探索爱情的秘密已经悠悠千载,至今对爱情仍然是雾里看花。 不过大家对精神分析爱情研究感兴趣的话,我认为还是可以关注几个人的著作: 一个是古典派的弗洛伊德。一个是应该属于新精神分析学派的弗洛姆和霍尼。尤其是弗洛姆的《爱的艺术》,虽是科普著作,仍然非常精彩,我经常推荐患者们阅读。 另一个是存在精神分析家罗洛.梅,梅的著作《爱与意志》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今天将会提到的一个观点,便是为什么成熟的爱情中都会有悲哀的作为基础。 弗洛伊德没有推荐特别的著作。因为弗洛伊德一辈子说的事情就是教会人们如何去爱,去工作。所以他的著作统统都要看。 弗洛伊德的观念是,精神分析的过程是让无意识意识化。 为什么要让无意识意识化呢? 因为要解放本我的力量。 本我中的力比多解放出来了去干什么呢? 弗洛伊德说的很清楚,去做两件事情,爱和工作。 但是好像很多人把弗洛伊德理解成,本我的力量释放了,就去性交和赌博。 这种偷换概念的原因当然很多了,其中有一点就是没理解本我是一种心理能量,而不是生理能量。它的来源的确是生理本能包括性本能,本能经过阿尔法作用转化成了利比多驱力,形成本我。 心理毕竟不是生理。要不然作谈话治疗干什么,治疗师直接带着患者去嫖娼、泡吧不就行了? 频繁的性交、赌博等行动其实不是在解放、释放利比多,相反是在破坏力比多系统,是在消耗、摧毁整个本我、自我、超我的人格结构。这是试图斩断本我的源头之水,让心灵回到婴儿似的昏睡状态中。 边缘人格者采用的就是这种自我“治疗”法。其实是试图谋杀心灵,因为有“心”便有痛苦。 如果诸位认真阅读弗洛伊德,便会发觉实际上他是反对纵欲的。早在《性学三论》里就说过。但是他非常重视爱和工作对人的意义。 我认为,精神分析最终的目的是让人们学会精力充沛地去爱和工作。 而爱又是工作的动力来源。故精神分析对爱的研究蔚为大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1. 建立爱情关系的心理前提条件 简单的说,爱情涉及了三个成分:性欲,客体关系和超我。建立爱情需要修通从口欲期到俄狄浦斯的固着。而维持爱情尚需要修通、整合青春期的客体关系。 那么在成熟的爱情中,究竟需要什么样的性欲、客体关系和超我呢?
要做到第一点,需要修通原始性的分裂和投射认同机制,建立起自我身份同一性,并且具备建立深层客体关系的能力。要达到第二点,需要修通俄狄浦斯情结,尤其是修通那些对抗性关系的无意识禁忌。要做到第三点,还需要修通青春期的身份同一性危机。(Kernberg, 1974a, 1974b,1980) 但是即便人们具有上述能力,也不见得就能够维持爱情的稳定。除了我们都知道社会经济文化因素可能影响到爱情的稳定性以外,其他心理因素同样会影响爱情的稳定。 下面我们就分别来看一下这几个方面。 1.1 客体关系 建立起对自己伴侣的完整的客体关系说起来很简单,但是要“如实知见(好坏兼具,存在)”我们所爱的人其实是个非常艰巨的任务。它要求人们能够把婴儿期的那种躯体皮肤的快感转换为成人之间的温柔,把儿童那种“我的需要你来满足”的贪求变成成人之间稳定的人际依存关系,同时要能够哀悼过去,具备爱情的良心和关注,能够理解别人。所有这一些都意味着从对客体的完全或过度认同转化为升华性的部分认同。 Balint(1948)提出,真正的爱情(成熟的爱情)需要具备三个特点:理想化,温柔,和生殖认同(genital identification)。同时他赞同弗洛伊德的看法,认为理想化不是绝对必要的,在有些成熟的爱情中是没有理想化的。(Freud,1912) Balint认为温柔(tenderness)是最重要的。对温柔的需要来自口欲期的温柔之爱,人类经常需要退行到此处,而且有可能终身无法摆脱这种需要。 罗洛.梅同样认为关注(care)是成熟爱情的必备条件。他也借用了Balint的生殖认同这个术语,认为对伴侣完全的认同而同时不丧失自己的身份同一性在爱情中有核心地位。同时梅有一个观点是在爱情中会有悲哀的情绪,也是值得注意的。(May,1969) 之所以悲哀会在爱情中出现,是因为进入成熟的爱情,需要人们能够哀悼很多过去的固着和客体关系,特别是修通各个发展阶段的抑郁状态(克莱因)(depression position),并且能够修复各个童年发展阶段的心理创伤。(Wisdom ,1970) 其中尤其有关键作用的是能够哀悼和母亲的分离,处理分离-个体化(由一系列亚阶段构成马勒)时期的问题。(Bak 1973,Bergmann ,1971;Josselyn ,1971) 是什么阻碍人们建立起全面地客体关系呢? 用专业的话来说,就是无法哀悼和母亲的分离。我们知道婴儿在能够坐立之前最早和母亲建立的关系是部分客体关系,这时候,母亲分别是以乳房、脸庞、乳汁等破碎的客体片断被婴儿内摄认同的。由于神经系统的功能不健全的影响,婴儿对自己的知觉也是破碎的片断。 这个时期的客体关系便是部分客体关系,占主要地位的心理状态是分裂-偏执状态。人们开始爱情的时候,也是处于偏执-分裂状态中。 通俗地说,心有挂碍,故有恐惧,有恐惧故生颠倒梦想,远离常乐我净。人们之所以不能享受爱情,往往是因为心里面挂念童年的爱抚、温柔、安全感,乃至用自己头脑中的颠倒梦想来强求自己的爱人。 当人们坠入情网的时候,他往往不是因为全面了解了对方而爱上对方,只不过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张漂亮的脸蛋,一些关怀的表达,就让人浮想联翩了。 这些对爱人的幻想就是理想化的防御机制。 这里需要区分三种形式的理想化。
应该注意的是,正常的恋爱中不但对客体的爱驱力关注增加,同时也提高了自恋性,让个体体验到自己的尊严和价值感,但是正常的自恋式具有现实检验能力的。(Kernberg,1977)
当人们能够摆脱心中的挂碍,就能够把温柔扩展到性生活的各个方面,超我也可以成熟到让自己和爱人朝着塑造符合道德理想的爱情关系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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