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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好姑娘，别自己为难自己 1 每个周一早上总是最慌乱狼狈的时候，定了三遍闹铃还是迟了。三两下把自己套进衣服，抓了抓头发，出门。 滴滴司机找不到路，我站在寒风中被冻成蜡像。一上车就迅速掏出化妆包，在师傅诧异的目光中拍水擦乳液上粉底。 微信提示音接连响起，划开，几张照片蹦出来，各种长发女明星搔首弄姿。 “帮我看看，发型适合我吗？”是我的发小。 定了定神，在脑海里飞快地把那些女明星的头PS成她的脸，太超现实了。虽然车里暖气十足，还是觉得冰冻三尺。 “不适合”，我实话实说，从还没发育就在一起玩，说谎比吃屎还难。 “我要养长发”，好像她也并不在意我说什么。 2 想想看，还真没见过她长发的样子，从初中到现在，都是男仔头和运动装示人，骑很帅的机车，豪放又讲义气，和男生打成一团。自己也像个男生。 教了我们三年的物理老师有次请她家长来学校，头一句话就是，你儿子学习成绩又下降了。你看，连身边的人都误解。 可这些与众不同之处在漫长的时光里早就成了理所当然。于我而言，都是无须在意的细节。这样活着，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想开始尝试喜欢男生，还有想轻松地进女洗手间”，她说。 哦，忘了说，她喜欢女生。 我于是删掉了打在对话框里还没按发送键的“为什么”。 哎？慢着，我想起来。“你的小女友呢？” “分了，她去结婚了。妈的！” “那要一起喝个酒吗”，我说。 “不用了，晚上还要见客户，改天吧”。 3 活在我们这个年纪，要说有点烦心事，无非就是失恋失业失婚失意，大家吃着同款套餐，没有谁比谁的悲伤更逆流成河。 不矫情，是基本的体面。 我知道，她难过的不是失恋本身，而是两个人即便手挽手，也根本不足以对抗来自外界的无声且巨大的压力。要说是难过，更多是无力和疲惫吧。 不是头一回了。前面的几位，也都是最多坚持三四年，就顶不住各方压力而甩手结婚去了。说好一起打怪兽，一个个中途逃走，怪兽越来越汹涌，她被逼的退无可退，开始怀疑人生。 4 周末，我去帮她清理前任的遗留物品。她站在离我两米开外看着，遥控指挥，像个处女座的千手观音。“成对的东西全部扔了”，“哎哎袜子留着，你傻啊”，“吉他扔了，看着都够了”，“琴谱？扔了扔了，她手绘的”，“抱枕也扔”，“咖啡机？扔扔扔，还喝什么破咖啡”，“Mac扔掉”…“哦Mac留着，比较贵”。 整整三个小时才把该扔的扔完，房子空了一半。想倒点水喝，可杯子已经统统进了垃圾袋。 “其实她也没办法”，她说，“家里人就差没有上吊自尽了，她妈妈还得了不治之症”。她望着天花板，避免跟我四目相对。我知道她就要哭出来。 5 往往天大的不幸降临在一个家庭里，就必须有个人为这不幸买单，也不管他愿不愿意。 妈妈得了绝症，女儿就必须结婚，不然就是不孝顺。父母双亡，孩子必须在逆境中正能量爆发而绝不能沉沦，不然就是不孝顺。家庭贫寒，少年必须一人挑起五人重担而不能逃走，不然就是不孝顺。 结婚这件事，就像紧箍咒一样，与生俱来的长在每个下一代的身上，不只你的父母，你的七大姑八大姨远房二大爷三姑婆，都如同天赋人权一般，念你，把你念到脑残为止。 小孩跟大人，本来就是以一敌百的关系。 和这些所谓的大不幸、大不敬、大不孝比起来，爱又算什么呢？ 你爱的是男生还是女生，你爱的人是高矮胖瘦，谁在意啊。爱在父母和上三辈的眼里，最不值钱了。 ”那你父母呢？又怎么说“，我假装玩手机，不看她。 果然她抽了两声，迅速地擦了擦眼角，“还能怎么说，逼我去相亲。” “哈哈哈哈哈哈”，原谅我打破节奏的大笑，因为她看上去就是个男孩子，两个男孩子坐在一起，实在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被人说的太多，我自己都不确定了，或许我觉得可以先把头发留长试试。”她整个人涣散，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6 宇宙爆炸，才有星河运转；地球自转，才保持双面烤不会焦；你我都从虚无中来成长至今天的模样；江山代有才人出，冠希哥都变成励志男孩。那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不就是养个头发吗。在我看来再简单不过，一根发带，一年时间，就够了啊。 可事实远非如此。 这一年，她努力改变自己的风格，不再大声说话，放慢吃饭速度，减肥，跳舞，头发也终于到了齐肩长。 相亲也在持续进行，虽然她和他们互相都不太有兴趣。演戏嘛，演着演着总会量变产生质变的吧，她想。一边养着头发相着亲，一边等着戏假变情真的那天。 没等来那天，等来了家庭的变故。一夜之间，她爸爸的产业被人做空了，合伙人卷钱远走高飞。他们几乎是被赶出了原先住的宽敞别墅。 为了赚钱，她开始做很多原先不屑一顾的事情，对工作投入了百分之两百的精力。每天回家累成一滩泥，再也没闲工夫去操心喜欢男生还是女生，结婚还是不结这些事。既然生活是排在第一位的，那么生活已然艰难，为什么还要跟自己作对？ 7 我们努力把自己经营成我们想要的样子，难道不是为了遇到更fit的那一位吗。一个能并肩对抗外界的人，一个在工作和原生家庭之外的发自内心想去保护的人，想把烦恼和快乐都说给她（他）听，一起打发并不算漫长的人生，一起做很多没什么屁用的小事。 不管他是男生或是女生，只要你喜欢，就成立。 她换回一年前的运动装，去理发店把齐肩长发推成板寸，去见了她最后一个相亲对象。男生异样的看着比自己还帅气一百倍的她，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她倒先洒脱一笑，扬扬头说，“对不起，我是来告诉你，我不喜欢男生”。 成人世界里的想通，无非自己哄哄自己，没什么了不起。 - END - 陆燃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