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选择了。" 几乎所有到我的咨询室里的人都会这么说。我知道,横亘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场战斗。我的名字叫希望,她的名字叫绝望。 绝望试图用各种方法告诉我,前方只有墙、悬崖和熔岩或者极度深寒的所在,而她,则一无所有,她输不起了,她已经心如死灰了,唯一的力气只剩下来到我面前,花很多钱告诉我她的世界已经毁灭。 这不是很滑稽吗? 一个如此相信前方已然无路的人,为什么还要耗费自己的金钱和精力,让我再次确认她的人生已经到这里了,就到这里了? 她其实是希望我推翻她所有的关于她需要放手的证据,让她相信她还是有最后的希望的。 此时我会面临一个选择: 如果要认同她的痛苦,似乎要被她卷入毫无希望的世界里,最后她也会蔑视地说,其实卢老师你也没辙了不是?我也要不得不体会她强烈的受挫感,体验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小屋的恐怖; 如果要反证她其实还有很多需要修改的,那似乎太残忍——她已经遍体鳞伤,男人已经伤她到这个地步,我怎么还能告诉她,她其实做得实在太不够了,她其实做得糟透了? 她会告诉我一切她都试过了,而我又凭什么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地告诉她是多么失败?如果我任由她的逻辑走到最后,她往往就会自动地得出一个结论:其实一切都是那个傻男人或者那个可恶的男人、残酷的男人、冷血的男人、幼稚的男人、不可理喻的男人搞的鬼,其实最该来做咨询的应该是他,可是他偏偏不来。 于是,我们就来到了她的世界的边界了。一开始,她会按照自己认为的爱一个人的方式,玩命努力着,去沟通、去隐忍,忍受着各种难以忍受的痛苦,直到所有的能量都用光,再也没有力量努力了,什么都不想做了。最后她得出结论,她就算是犯错,也没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而那个出轨的男人,妈宝式的男人,沉默的闷葫芦的男人,脾气粗暴的男人则做尽坏事。 她已经没有任何责任了。 可是她依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 在我们无力的时候,我们都最期待一件事:他人的改变。这是我们最原始的思维:当我们一出生的时候,我们就会哭,哭就是一种信号,告诉父母,你要改变了,你要照顾我了。 可是,慢慢地我们会发现一个可怕的规律:即使是父母,也无法完全满足我们。事实上,无论我们如何哭喊,不情愿,不乐意,人生有些路,我们还是需要自己独自走过的。 人生最痛苦的第一道关卡是断奶期,第二道关卡是我们去幼儿园。第一道关卡宣告着,我们必须要靠自己的牙齿吃东西了,甚至我们居然要自己动手吃东西了;第二道关卡则告诉我们,父母不是我们唯一要争取的资源,因为在父母不在的时候,幼儿园阿姨和学校的老师就是我们的主宰者。 我们不得不从融合期来到分离期。 融合期,我们会和他人高度融合,他们是我们的一部分,我们就是他们的一部分,我们和父母是不分彼此的。 而在分离期,我们开始模拟他人的行为,这意味着我们的自我开始出现,我们开始学习如何与他人协调一致,开始试图理解他人的存在。 我们大多数问题就出现这个时期。 比如那个一直都以牺牲来换取爱的女人,她在爱中的习惯模式是先发货,后结账。她会连合同都不签,就先为爱人服务,而她却选择了一个予取予求的男人,终于有一天她无法忍受下去了,可是又踌躇着,不知道该走该留。 她的困境在哪里?是什么让她不假思索地总是先为他人服务?是什么让她无法表达她想要什么? 此时她才能从悲情的世界停下来。 为什么她不能像她的那个无耻的丈夫那样,可以毫无内疚地公然展示他想要什么?她的死穴是什么? 其实她最害怕的不是短兵相接,而是失去连接。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人会因为害怕玫瑰上有刺而不敢伸手;另一种人则因为害怕松手就失去玫瑰而宁可手掌被扎穿也要紧紧攥住。 我们基本上逃避的就是这两种伤害:有的人害怕丧失后所体验到的空虚和贫乏;有的人害怕被入侵和被替代后的失控和自我感的消亡。前者需要连接感而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后者需要自己的空间才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这其实是我们每个人的需要,只是因为我们的生活的处境和经历不同,我们不得不偏重于一个方向,拥有了某个方向的独特技能。 所以不存在没有选择的人生,只存在我们无法跨越的海洋。 我们为什么不能跨越? 原因一,是因为种子没有足够好的环境,不能发芽。 原因二,是因为我们总是相信我们头脑中的世界,就是外在的世界。我们的所有痛苦都来自内在的世界和外在的世界无法严丝合缝地重合。 几乎所有的冲突者都在告诉我:他为什么这么对我?他简直就是一个疯子,就是个畜生,简直不可理喻。当我们这么说的时候,我们其实有一种幻想:这个世界是以我们为中心建造的,我们期待他人都按照我们的内在世界的规则行事,否则,我们就无法理解。 比如女人们往往以为,有了孩子,男人会和自己更亲密;有了孩子,男人会喜欢做一个父亲。但她们可能发现,这个世界还居然有另外一些男人,对他们来说,首先要成为一个人,一个男人,然后才能成为一个父亲,他们更在乎的是二人的关系,而非三人关系。 比如男人往往以为,只要自己努力赚钱,老婆就会更爱自己,自己已经做到了养家糊口的任务,女人该感谢自己了。可是他会发现这恰恰是他的罪证…… 而这个世界最糟糕的一件事可能就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却不知道真实的世界是为何物。 之所以如此,是来自一个词:遗憾。 比如一个反复被入侵的孩子,可能最渴望的就是拥有一个可以温柔地对待自己的亲密关系;而一个总是被抛弃在精神的荒原的孩子,最需要的莫过于有人可以和他有所连接,有人给他回应,而不要离开他。于是在爱之中,他们都像一个孩子一样,不肯面对现实——他们已经永远地失去了那个可以被爱的童年。他们还渴望在爱中重新补偿曾经丧失的一切,希望时光可以重来,期待对方是自己的父母,重新给自己爱。 可惜我们已经长大,夫妻关系也不可能补偿你失去的那18年。是的,你无法重返曾经让你失去一切的生命的节点了。 这就是幻想和现实的边界,这就是你的内在和外在世界的临界点,这就是你作为孩子和作为成人的边境线。 所谓的成长,不是补偿,而是可以接受失去。如何接受失去?通过一次次温柔而坚决地触碰伤痛而接受。 对不起,没有那么多麻药来麻醉你自己了。 我们无法补偿那些不能补偿的,我们无法回到那些无法回到的时空,我们也必须要能驾驭那些难以驾驭的,最终才能来到现实的世界。 长大最痛苦的一点在于,童话结束了。泡泡破灭了,也就到了我们和这个世界和解的时候了。 我们一生都要在这个矛盾中踯躅:到底是继续返回童话世界还是做一个成人? 是重返过去,创造一个幻境,还是面对现实,真正实现自己的幸福? 是用孩子的方式建立一个世界,还是接受成人的规则融入这个世界? 是不断跟自己的父母寻求爱,还是真正地和一个人发生连接,获得爱? 是告别过去的行为模式,进入冒险的世界,尝试着形成新的故事,还是继续父母流传下的老生常谈? 我们要努力消化父母留给我们的东西,无论好与坏,并且真正告别过去,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开始自己的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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