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姐和我见面问候,最惯常的一句话就是:你看你看,我有没有什么变化? 然后一脸希冀地盯着我。 对于我这样一个脸盲症患者来说,这个问题着实揪心。 我竭尽所能地从上到下看一遍她的脸,然后羞愧地放弃。 不过还好,在她失望的表情爬上眉梢之前,我都会急中生智地用尽所有真诚说:讲不出来,但是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章小姐闻言,会立刻眉飞色舞地拉着我:你看,我就说还得是瑞士整的好,我跟你说啊,我这次动了下鼻子。 我疑惑地:我怎么记得上次你动过鼻子了? 章小姐鄙夷地说:废话,上上次动的也是,那是鼻翼,上次是鼻尖,这次是鼻小柱…… 我尴尬地:做你的鼻子也是蛮拼的。 章小姐扑着粉底,摆手:吃的苦中苦,方为鼻上鼻,诶,我马上还要动山根呢,哦,跟你说你也不懂,就是两眼之间,我觉得我山根塌的很。不说了,下次动完给你看! 然后我看着她踩着Christian Louboutin,华丽丽地挥手打车离开。 我和章小姐认识有五年了。 五年前,她刚来这个城市,是个普通清澈的乡下姑娘。 在客户自己的小广告公司做策划。 小公司嘛,说是策划,其实什么都得做。 从送文件到谈客户再到做行政,忙的时候还得帮产品贴标签打包,中间还抽空端茶倒水。 和其他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日子的新人不同,我去她们公司和她老板聊案子,不管跟她有没有关,她总是会挤出时间抱着小笔记本在一旁边听边记,她老板有时候赶她走,过不了一会儿她又溜到边上记起来,时间长了,她老板也就由着她了。 这让我留心起章小姐来,看到她,就像看到《Mad Men》第一季里的佩吉·奥尔森,长相普通,任劳任怨,然而,野心满满。 工作和爱情不一样,有付出自然有回报。 章小姐的勤奋很快见了成效,在小公司的同一批里鹤立鸡群,她是唯一能用简单的策略思维代替客户人员谈下单子的新人。 老板也不傻,这年头不缺人,缺有心人。 升职加薪,对她另眼相看。 而章小姐拿了加薪的第一个月工资就打电话给我,有些紧张地邀请我吃饭。 我都不知道她从哪里弄到的我的号码。 好奇心作祟再加上那天确实没局,我就同意了。 坐下没几句寒暄,她沉吟了会儿,直截了当地跟我说,她想跳槽。 我惊讶的很:这不刚给你空间,你老板我很了解,能给这个待遇绝对是准备重点栽培你。 她转脸看向窗外,那是这个城市的地标商圈,夜晚的霓虹下,很多城市姑娘昂首阔步行色匆匆地路过。 然后笑了笑,说了句让我至今记忆犹新的话:我能更好。 弄不清是因为那顿对她来说价格不菲的晚餐还是因为那句话,我答应了她,推荐她到这城市最好的媒介公司上班。 对自己狠的人,很快能让别人注意到。 半年之后再见她的时候,章小姐已经成了新媒体组的组长。 然而这次约我,章小姐几乎坐下就抑制不住地开始哭。 我没说话,抽了根烟等她平复。 很快,她擦干了眼泪,然后当着我的面补妆,跟我说了原委。 当然是因为爱情。 在章小姐刚到这个城市开始,就有很多男人试图靠近她。 但她是个明白人,长相普通,工作普通,又没有家世背景,这些男人,无非是要尝个新鲜,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所以,她一概拒绝。 后来工作逐渐有了起色,自己也有了底气,她谨慎地选择了半天,把目标锁定在了她的部门经理身上。 经理单身,三十七八,本地人,在城市有车有房,也算稳定,重要的是有章小姐最喜欢的那种城市气质,他不像她,费劲心思要融入,他和这城市的气味天生一致,从来不需要觉得战战兢兢。 章小姐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她定了目标,就想好策略,然后一往无前地执行。 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并非自身,就在工作上下功夫,她的小组在两个季度就完成了基本全年的任务额度,这让她的经理在总监例会上也能有机会旁听,而且被老板点名表扬,很有可能下半年被提。 半年总结会结束那天,部门聚会庆功,经理兴奋地喝大了,章小姐遣散众人,送他回家。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上床前,章小姐正要露出花了半个月工资买的内衣,醉醺醺的经理却推开了她:不,小章,我很感激你,但是我们不可能。 章小姐愣住,就那么站在地板上,褪下一半的衬衣卡在肩上,穿不上也脱不下,情急之中她羞愤地扯开,崩掉的扣子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板上,像她的谨小慎微的自尊。 即便这样,她也忍住了,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而现实从不心软。 两周后,经理带着新女友露面,长腿细腰貌美,大眼睛高鼻梁,皮肤白皙,据说是刚失业,一脸楚楚可怜,经理天天忙着安慰她,连业务都很少再管。 章小姐知道,自己完败。 我听完,想说什么,但是章小姐忽然笑了,摆手。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说:你是我的恩人,也是我这城市里唯一能说说这些的人,我没事,而且,我能更好。 又是这句话。 后来我知道,那天之后。 章小姐,就开启了疯狂整容模式。 疯狂的程度从根本停不下来可见一斑。 她每次告诉我的整容方法,都让我瞠目结舌。 先是眼睛,双眼皮,开眼角,祛眼袋。 然后是吸脂,手部,面部,背部,各种部。 然后是额面部,酒窝,下巴, 再然后是水润注射,激光美白,脱毛…… 那些听起来很美好,却总让我毛骨悚然的名词是章小姐对自己决不妥协的方式。 她的座右铭是:再穷不能穷整容,再苦不能苦脸蛋。 前三年,她做着公司的业务,接着私活,一天只睡四个小时,所有的收入,除了基本用度开销,都花在整容医院。 她告诉我,只有躺在手术椅上,她才能真正放松。 实话说,她确实比以前好看了。 我想不光是我,即便她的父母,都很难再想起之前她的样子。 然而爱情并没有起色,中间短暂地和几个男人相处,又分开。 她和我聊起来,波澜不惊,但总会接上一句,不过他们都说我好看。 然后开心地笑。 我没有告诉她,可能是针打得频繁,笑得有些僵硬。 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姑娘,发自肺腑地热爱整容。 并且真的相信整容可以改变自己或者命运。 好天真。 反正我不相信。我相信,整得了脸,整不了心。爱情就更不可能因为整容,有什么本质的变化。 恰恰相反。我想,在爱你的人眼里,你的不同是你区别于其他人的符号,他们借此寻找到你,并以此为爱的坐标,不会在满目模糊的世界里,松开你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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