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吴瑟斯

我其实挺难理解人生如戏这词的。因为这其实是对自己生活失去控制的最好托词，哪儿那么多的戏剧性，除非你根本没想好准备怎么活。但是架不住有人觉得生活就得入戏。

朋友小方就遇到过这么个姑娘。她迷恋《志明与春娇》到令人发指。小圆脸，烫着挑红头发，穿着小黑西装，抽烟必须薄荷好彩，说话必须带个“丢”，手机铃是全家搵你，除了不是SEPHORA店员，活脱脱就是个从电影里跳出来的余春娇。

两人是酒吧相遇，小方其实是典型的技术男，很少看电影。巧得很，前一晚上，他有个文青室友，借给他拷贝的日本爱情动作片合集移动硬盘里还有《志明与春娇》，他顺手拷贝完，还曾特地快进着找激情镜头数遍未果，愤怒地发现这片儿只有爱情，没有动作，异常失望。

见姑娘姿色上乘，实在找不到话题，他就顺嘴套近乎夸这玩余春娇COSPLAY的姑娘长得像杨千嬅，谁知道姑娘立马兴奋起来，逮着他大聊特聊，当得知他和张志明一样是在广告公司工作的（嗯，但不知道是广告公司的电脑维修部），更是两眼放光。

整个晚上，小方半懂不懂地顺着姑娘的话夸《志明与春娇》，姑娘遇到知音，开心不已，小方盯着姑娘的胸，亢奋不已，两人果断擦出了小火花，很快就留了联系方式决定再约。小方激动地捶胸顿足，想不到多年单身狗的生活居然就因为意外看了部电影眼见就要能被终结了。

回家路上就给我打电话，语无伦次，只恨自己不早点看到这电影，结语是：哥，我算是明白了，你以前老教育我少看爱情动作片，多看爱情文艺片，我后悔啊没听不进去，怪不得你们文艺青年泡妞太容易了，知识决定命运啊！

小方的电影爱情就这么开始了。

第二天，小方决定乘热打铁，兴冲冲地给姑娘打电话，一接通，对面优雅地：丢！志明吗？

小方一愣，看了看电话号码，没打错啊，迟疑地：我。。。我那小方啊，就昨晚上那个。。。

姑娘撒娇地：错！我知道是你，你就不能配合我下吗？

小方赶紧：能能，我志明，志明。

姑娘开心地：你约我啊？

小方激动地心说这不废话吗？这姑娘真敞亮，都不用墨迹了，赶紧：是啊是啊！

姑娘：错！你怎么不按台词说？

小方尴尬地：约你还有台词？

姑娘生气地：当然有啦，《志明与春娇》里的啊，你怎么都不熟啊！

小方一边擦汗一边：我，这个。。。忘了忘了，不是，我应该怎么说啊？

姑娘不耐烦地：这么经典都记不住，应该我说约我啊，你就说不是，是看看你今晚会做什么？我再问你约我啊？你就说神经病，我是想看你今晚。。。然后等着我说你约我，你约我，你约我，你约我去哪里啊？

小方被雷得外焦里嫩，心说你特么确实是神经病啊，但再想想姑娘的身材相貌，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背了半天，总算演完了这出，约出了姑娘。

约出来了一见面，又得接着对台词。

姑娘逛个街，忽然就停下来很严肃地说：你介不介意？

小方愣住：介意什么？

姑娘：我比你大。

小方挠着脑袋：不是吧，昨儿聊天我记得你比我小三岁啊？

姑娘生气地：你别管，懂不懂啊，我说了我比你大啊！

小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一圈，盯着姑娘呼之欲出的D罩杯，恍然大悟，咽了下口水，包容地：大。。。是好事啊！

姑娘气得一脚踹过来：想什么呢！你又不按照台词说，台词里余春娇说完我比你大，张志明应该说但是我比你高啊！

姑娘负气而走。

小方：。。。

接下来的每次约会对小方都是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姑娘会在任何场合，任何时候，秒变余春娇，要是小方不能迅速跟上节奏变身，对好台词，姑娘就大吵大闹，扭头就走。

小方苦闷地跟我们说起这些，痛不欲生，我们听完这些，笑得死去活来。

大家纷纷劝他歇了算了，人家戏里张志明开的还是路虎呢，你那点家当也就开个飞虎机动车，省省吧，这种奇葩姑娘除了扮演张志明的余文乐弄来，还有谁能应付的来？

小方灌下一杯啤酒，摇头，坚定地说：不，拍拖不努力，单身徒伤悲，这样当我回首往事的时候就不会因为没有背熟一部电影的台词被甩而悔恨愧疚，我要为了让看过的所有爱情动片能够学以致用而奋斗！

我们只能承认，他赢了。

要说理工男就是有毅力，小方说到做到，不但从网上把《志明与春娇》无删节国语粤语双版剧本背得比导演彭浩翔自己还熟练，还挤出各种闲暇时间练习电影桥段场景模拟。

你经常能看到上着上着班，他跳起来一人分饰两角儿，一会儿张志明，一会儿余春娇，一会儿低沉一会儿妖娆，自己和自己说话，自己抚摸自己，场面吓煞旁人。

但不得不承认，有志者事竟成，小方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在以后的约会中，小方不但随时可以跟上节奏，还与时俱进，发挥创新精神，自己主动开演，姑娘惊喜不已，除去长相，俨然感觉是在和张志明谈恋爱，两人恋情火速升温。

按小方的说法，除了没有拿下，其他该干的都干了，他自信满满觉得只要再来个本垒打，日后好好调教，肯定能让这姑娘服服帖帖，没那么矫情了。

眼看着要到情人节了，小方有个大计划，他摩拳擦掌，决定在这天晚上把生米煮成熟饭。

话不多说，看完三张无码高清壮行碟再背熟一遍电影台词，他踌躇满志地出门。

计划执行地挺顺利，小方下了血本，带着姑娘，吃法国大餐，看美国电影，再喝了日本清酒，唱了台湾民歌，最关键地，他还送了专门送上了托朋友从香港带的《志明与春娇》纪念品。

姑娘自然彻底被感动傻了。

当小方搂着半推半就半醉的姑娘走进订好的情趣酒店时，激动地直想在月下嚎叫，热泪盈眶，心里只有两行字：皇天不负有心人，有志者啊事竟成！

然而，就在他麻溜上了床，正要有所行动的瞬间。

这姑娘又说台词了。

而且说的是张志明的台词：有些事我们不用一晚都做完的。

然后呼声震天，悍然睡去。

小方泪流满面地躺在一边，只说了一句话：那特么是张志明的台词。

事已至此，一拍两散。

令小方崩溃的是就连分手的时候，姑娘坚持按电影情节走对戏。

小方黑着脸对完最后一句，姑娘自怨自怜地走开。

后来，小方跟我说，他这辈子都不看余文乐和杨千嬅演的电影了。

我想，这世上需要戏如人生的姑娘，多半被人生调戏。

喜欢做梦没关系，电影就那么长，就怕一直活在梦里，把日子过成了假象。

总会有一天，有人摇醒你，然后对你说：喂，我不是张志明，你也不像余春娇。

*作者：吴瑟斯

张志明很少有女人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