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把川师大女孩樊师贝求借200万元尽孝这件事看成是炒作,我却不这么认为。几天来,整合着各方信息,看着事件逐渐水落石出,剥开这场事件中博人眼球的成分,我觉得这只是一个渴望得到父母关爱的女孩,所做出的一场“孝顺秀”。 樊师贝出生在宜宾农村,小时候父母以务农为生,家里比较贫困,“他们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就到地里去干活,晚上月亮都出来了还没回来,中午就用油炒点白米饭吃,太辛苦了。”她甚至有一个念头,宁愿自己被抱养给别人,宁愿吃点苦,也不想爸爸妈妈那么辛苦。 她父亲樊又井为此解释说这是女儿从小比较懂事,对父母很孝顺。但孝顺本身应该是一种对父母爱的回报和体谅,想要通过把自己丢弃给别人来减轻父母负担的念头,已经特别不正常。这证明在樊师贝的心里,把父母之所以过着这种艰苦生活,看成是自己的责任,“我是多余的,只要没有我就会好的”,这是一个不被父母接纳的孩子本能产生的自我嫌弃。 那什么情况下,一个孩子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呢?究其根源,就是父母的疏忽、冷淡,把自己生活的艰难和失败的原则归结在孩子身上,无法欣赏孩子身上的优点、情感和期望,都会使孩子自信减少、自我怀疑、低自尊。 在樊师贝的记忆中,自己和父母很亲密,樊师贝的父亲则否认这一点,他说自己和女儿只是普通的父女关系,“我是研究风水的,讲究天地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每个人都是自由的,别人不应该过多干预。”显然,樊师贝不会从这样看待人与人关系的父亲那样获得足够的重视和情感。 能出现这样的矛盾认知一点都不奇怪,很多童年并不愉快的孩子在成年之后都会在回忆中自动将那些事情抹去。为了掩盖自己不受重视的受伤,他们骗自己说父母对自己很好,即使批评自己,甚至动用暴力,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在某个讨论家庭暴力的网帖中,我曾经见过有人据理力争,认为父母打自己,是负责任的表现,如果不是父母的暴力,自己一定会成为一个废人。 像樊师贝一样,很多人从最开始对父母的不满,转为了顺从,接受了父母的所有安排。 另外的矛盾点是樊师贝说自己的两个哥哥啃老,虽然都已经成家,但是经常跟家里拿钱,而父母给予了强烈否认,“两个儿子都很孝顺,从来不会伸手要钱,而且大家都是个人管个人,自己挣钱自己用,根本不需要我给钱。”她的哥哥也说:“怎么可能呢?那么大的人了,哪个好意思问父母要钱,按理说应该我们赡养父母。” 夸大父母对自己好的程度,夸大哥哥对父母不好的程度,显然是她并没有在父母哪里得到充足的理想的关爱。她对哥哥们有怨恨,也有嫉妒,她觉得父母都把爱给了他们,但他们回报得太少,不如自己那么无私。所以选择了出卖后半生求借200万元来让父母对自己刮目相看,“我付出这么多,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后半生,你们终究会知道谁对你们最好了吧?” 她也同样夸大父母在经济上的困难,即使她父母远远没有缺钱到女儿做出如此牺牲的程度,她也要假想出来一个让自己好像毫无退路的困境,以尽孝为名义做一场无厘头的表演秀。她十分需要成为一个孝女,证明给父母看,自己是有用的。 这多余的、泛滥的孝心是一个自觉不受父母重视的孩子最后的反抗,而若是真正被父母关爱着长大的孩子,并不需要如此急迫地去证明什么。 当父母对孩子渴望亲密情感联系的需求缺乏回应的时候,就会让孩子变成一个渴望取悦别人的人。为了获得别人的注意力,他们甚至会全力以赴扮演社交圈子中的主要人物,哗众取宠、自恋、卖弄,这与樊师贝在发帖的同时,还要把花了600元拍摄的“明星照”挂出来的内心动机是完全一致的。 她想要表现的是自己的能力,“等我学了英语,就可以参加做出国旅游团队的领队,做得好的话,年薪达到百万是没有问题的。”但实际上却有意无意的在炫耀自己年轻的资本,以奉献孝心为基点的作秀背后,是自我形象和认知的扭曲。正如弗洛伊德所说:“对本能的压抑蕴含着神经症的危险。” 心理学家认为,完全正常的人是不存在的,很多人都有自己的心理创伤。这些创伤又都能在原生家庭中寻找到痕迹,虽然现在无法得知樊师贝的父母究竟是如何教育和抚养她长大的,但她的身上的确呈现了当父母过度控制、情感疏离、或者愤怒的时候,一个孩子为了适应环境所做出的反向防御机制——“以关心和照顾他人来对抗愤怒。这综合了对父母优良品质的认同,同时防御了被父母称为坏孩子的负罪感。反向形成也发挥了对父母顺从甚至谄媚的功能。” 这条规则在现实中屡屡被验证。越是得到关爱少,不被父母重视的孩子,越是有更大几率变成一个孝顺的好孩子。他们更善于压抑自己内心的需求,夸大自己对父母的作用,总以为只要自己做得更好就能得到补偿,很容易将自己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来赢取父母的认同——这里面包含了两种效果,一种是取悦父母,另外一种则是回应父母觉得自己无用的信息,他们已经无力反抗质疑,选择了服从。 有伤,意识到伤口的存在,时时说痛,这是一种将痛苦外化的选择;有了伤还一直没有愈合,时时在流脓,却坚决不承认伤口的存在,这是将痛苦内化、压抑。而后者,才是最难解脱的。 对于樊师贝这件事,网上质疑声一片,有人说她能“求包养”一事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但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在自己伟大的牺牲和众人的非议声中获得一点神圣感。她十分渴望被接纳,以至于把最渴望的孝心变成了一场不仅得不到社会的认同,更凄凉的得不到家里人认同的表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