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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去表姐家玩儿，吃过晚饭后，三岁的小外甥女便缠着我姐夫玩儿转圈圈和“猴子爬树”的游戏，欢笑声响彻整个房间，可是忽然间，小姑娘安静下来，拽着我姐夫的手问道：“爸爸，我不想长大，你其实也不想长大，那咱们干嘛还要长大？” 我当时感到非常震惊。一是因为我没想到一个三岁的孩子会说出这么深沉的话，思考这么严肃的问题。二是因为在我的记忆中，我小时候总是希望快快长大，实在搞不懂，外甥女为什么不想长大。 小时候，我觉得生活处处被限。春节时，看大人们都喝酒，妈妈却不让我喝，她说：“这是大人才能喝的饮料，等你长大了再喝。”夏天时，看妈妈穿上漂亮的高跟鞋，涂着口红，我也想要，妈妈不让，她说：“你现在还不能涂口红穿高跟鞋，等你长大了才可以。”异想天开时，我对妈妈说想要去太空，妈妈笑着说：“等你长大了，你可以去当宇航员，这样就可以去太空上玩了。”那时，老师也经常会给我们出关于成长的作文题，类似于长大以后你想干什么，或者长大以后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觉得长大是件特别神奇的事情，所有我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在长大以后都能够成为现实。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快快长大，变成我急于想要成为的那个人。 长大以后，我确实得到了许多我小时候没有的东西。比如我终于可以执笔写自己和别人的故事，让书写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再比如我赚钱了，可以任意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而不用看父母的脸色。我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时间，想玩到几点再回家都可以，想睡到几点再起床都可以。我还可以随性地恋爱，为我所爱的人干尽疯狂的蠢事。长大，也使得我变得更加自律和懂事，更加有趣和智慧，更能够规划自己的生活和未来，让自己和所爱的人生活得都更加舒适和健康。 可是我发现，长大也伴随着许多无奈与彷徨。原来长大以后可以做的那些事，并不是随着长大而自然发生的，它还需要你做出异常艰辛的努力，甚至以失去心爱之人、心爱之物为代价。 有一次约表姐吃饭，我提及上次的事，问表姐外甥女为什么不想长大。她告诉我，刚开始她也不明白，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在外甥女一岁多的时候，表姐开始恢复上班，白天由奶奶带她。外甥女总吵着要妈妈，奶奶便说：“宝宝已经长大了，妈妈不能总陪着宝宝了，妈妈要上班，宝宝要习惯。”于是外甥女便开始觉得，长大不是件好事，长大了就会失去妈妈。 我没有外甥女那样早开始抗拒长大，但是确实，忽然有那么一个时期，我不再想长大。我想活在如童话般美好的小时候。在那些生意场上，在那些灯红酒绿的场合，我不想再被灌醉，只想要喝一杯温开水。在下班以后，我不想再穿高跟鞋，只想换上轻便的帆布鞋。我也根本不想去什么宇宙，甚至不想迈出家门，我只想躺在家里的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忽然间，我不再想成为谁，我只想做小时候的自己。 所以长大，真是件令人纠结的事啊，它带给我那么多喜悦，也带给我无数疤痕。 我一路长大，一路思考着长大这件事。 现在，长大，对于我而言已经不再是一件新鲜事了，我在长大中度过了很多岁月，于是我对长大有了越来越深入的了解。时至今日，在经历了多次长大带给我的惊喜与创伤之后，我的心境已经日趋平和，既不巴望长大，也不排斥长大，更多时刻，我选择顺应生活的轨迹，让长大这件事自然而然地发生。我越来越觉得，关于长大这件事，并没有好坏之分，我们总会因长大而得到一些，又失去一些，我们甚至很难判断是得到的更为重要，还是失去的更为重要。长大，就如同生命一样，它就那样发生了。 关于长大，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去接纳它，认识它，承认它，而并不需要评断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