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在一个文字论坛认识了一群女孩子,我们每天晚上都在QQ群里聊得火热,话题乱七八糟,但最后她们总会感叹着说起以后想要过的生活。 A是做户外工作的,她养了两条可爱的萨摩耶,梦想是去拉萨开一家家庭旅馆,房间无需很多但每间都要有独特情怀,她说,房间的名字她都想好了,就以群里姑娘们的网名来命名,我们任何时候想要去住,都免费。 B是个美丽高挑的青岛姑娘,在北京有一份好工作,但那年她辞职在家,宅了整整一年。她说,没什么缘故,就是觉得疲惫。她煮得一手好咖啡,会做各种蛋糕点心,色香味俱全。她想开一家甜品店,有喜欢的书籍与音乐,以及一个懒洋洋充满阳光的下午。 还有小C,是个满脑子奇怪思维的女生,她念到大二主动退学,她说她最想做的事情只有两个,一是捡垃圾,二是蹬着个破三轮满大街去收购旧书,然后开家旧书店,有无顾客无关紧要,她自己都可以坐在充满灰尘、油墨以及旧时光的味道里,沉迷一整天。 连男朋友都没有的D说,我要开一家婚庆公司,每天看人家结婚多喜庆啊。还有E,她想开个古老的裁缝铺子,而其实,她是个会计师,从未学过裁剪与设计。 你看啊,我的这些女朋友们呀,都是二十多岁成熟的大姑娘了,可说起这些闪闪发光的小梦想来,语气天真雀跃一如十几岁的小洛丽。然后她们会问我,你呢,你想开什么店? 那年我同B一样,整整一年都宅在家里,还没有开始写小说,生活的所有重心就是打理一家淘宝书店,生意不好也不坏,仅够维持一个宅女的日常生活。在那之前,我辞掉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在书市里与人拼租了一个小门面,我对我爸爸兴奋地宣言:我要去实现我的书店梦啦! 可是没过多久,我的热情与斗志被击得心灰意懒,生意不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它与我梦想中的书店,差得岂止十万八千里。我心中的书店,是安静的,充满阳光的,有厚重木头桌子与长条木椅子,可以供爱阅读的人闲呆一整个下午。是我太天真,半年后,我灰头土脸地关掉了书店,然后离开了长沙。 宅的一年间,大概是我有生之年最低迷的一段时光,每天黑白颠倒,浑浑噩噩。所以当她们问我想要做什么时,我完全不知如何回答,但在我心中,关于书店梦,其实一直未曾走远,那一年我甚至让闺蜜陪我去了趟一个叫做江永的地方,寻访快要灭绝的“女书文化”,那是一种神秘的独属女性的书写与字体,这与我的书店梦有什么关系呢?因为啊,我给我的书店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女书店。因这点因缘,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汽车去到那个只有一座吊桥与外面连通的村落。至今,女书传人给我题字的“女书店”还被珍藏在柜子里,也许有朝一日,它终会挂在我安静的充满阳光味道的书店里,对吗? 但这些,我没有给她们说起,那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小秘密,失败过一次后,我不想再与人分享。我回答她们说,我想要环游全世界。这也算是另一个真正的答案。而且直到三年后的今天,这个念头,依旧涌动不安。 而三年后的今天,我的那些女朋友们呢?今年夏天我去西北旅行时见到了A,她依旧养着两条萨摩耶,做着一份平淡的工作,她没有再提起那个关于以我们名字命名的旅馆。B在这三年间又换了好几份工作,每一份都很好,她依旧会在周末做各种甜点,不发群里改晒在微博了,她的甜品店后来下落不明,听说她的最新梦想是辞职去学画。C跟我一样成了一名杂志写手,她说,旧书店总会开起来的。D去年结婚了,回到老家在一所学校找了份闲散的教职工作,对琐碎婚姻时有抱怨的她,大概再也不想每天参与人家喜气洋洋的婚宴了吧?你问E啊?E依旧在深圳做着一名会计师呢,听闻已经不爱做裁缝了,想要去乡下租一块地,养猪劈柴,面朝大山,春暖花开。 至于我呢,我时常纠结在到底买房子还是环游世界这个问题上,时不时自己跟自己打一架。当年的那些人都还在,只是群里变得好沉寂,我们早已不再聊各自傻气可爱天真又可贵的那些闪闪发光的小梦想。大概我们终于明白了: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两个自己,一个想要过平淡安稳世俗眼光下合理的生活,一个不安分、蠢蠢欲动、充满梦幻般的小野心,而大多时候的战争,都是自己与自己为敌。 - END - 七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