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甜甜

当被分手的时候，我们应该做些什么？茯苓的例子，或许可以做一个参考。

几年前，茯苓当时谈了四年的男朋友在去上海实习的时候，不好的感觉袭击了她的第六感。

他不再殷勤热情地打电话给茯苓。且就算是茯苓打过去，他也只是咿咿呀呀不耐烦地就想挂掉；当茯苓兴致勃勃地想要跟他交流一天里的趣闻乐事的时候，他总是借口很累想要早点休息；当生活中一些重要的事情茯苓需要找伙伴去商量拿主意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听完就说自己做主吧不要问我。

茯苓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我最近是不是话多得讨人嫌了？接下来便各种自我反省自我检讨，但是茯苓并未检讨反省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在恋爱中的女人看来，这边一切都是照常。茯苓甚至在觉察出他别有苗头的不耐烦之后，变得极其小心翼翼，异常卑微懂事得近乎看他脸色说话，生怕一不小心惹火人家，这千里之外的唯一维系线路立马变成“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那天夜里，茯苓思绪翻涌辗转难眠之际，无意中打开电脑看见了他的聊天记录。于是，一切都有了答案。

那个他一直走得很近的同事，一个他口中一直所谓的“妹妹”，生动而娇媚地活跃在那串长长的聊天记录中。尽管之前茯苓多次委婉地向他表达过对这个妹子的“关心”要适可而止，但是人家一句“只是朋友，别把男女关系想得这么龌龊。”让茯苓瞬间自惭形秽。

只是，闪耀的屏幕中记录的白纸黑字，让茯苓的心隐隐作痛……

她：我要减肥。

他：你太弱太瘦了，我舍不得你减，你总是有种想让我保护你的冲动。

她：那你为何今天送那么多零食给我，是道歉吗？

他：算是吧，只要你不生气我就开心了。

她：你应聘北京公司的事情你女朋友知道吗？

他：她不知道，也最好别让她知道。

她：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他：因为你是我值得信赖的人。

……

看到这里，茯苓合住笔记本，任凭眼泪洗过面颊。茯苓才发现自己之前近乎卑微地自我反省自我检讨是多么地荒谬可怜且无知可笑。茯苓拿起电话拨给他，他接通。因为不知道茯苓已经知晓一切的一切，依旧是一副不耐烦的语气，这么晚打电话，你怎么还不睡。

茯苓尽量语气平静，听说你打算去北京公司了？

他立马知道了一切，恼羞成怒，你还看见什么了？

茯苓说，嗯，我知道你把你那位妹妹照顾得很好。

他挂断了电话。茯苓知道game over。

那一个生不如死的夜晚过后，天明时分他向所有人宣布他们分手了。原因是：性！格！不！合！

于是他满世界地对所有人说他们是如何如何的性格不合，茯苓是如何如何的刁蛮任性，还有他为茯苓才跋山涉水地去了上海公司等等。一个他们共同的姐姐忍不住问他，现在才发现性格不合，以前干嘛去了。他说，以前不知道她是一个那么物质那么爱财的姑娘。

那个姐姐把这话截图给茯苓看，茯苓笑得心肝脾肺肾一起痛。这个茯苓用了最美四年青春陪伴的穷小子，一起吃了四年路边摊的青涩初恋，用了世界上最泛泛的原因解释他们的分手，然后站在道德之高地上倒打一耙，却绝口不提他自己的劈腿和欺骗。绝口不提。

之后不到一个星期，他就跟那位曾经信誓旦旦表明“只是妹妹”的女生在一起了。因为在微博上有着一帮用“性格不合”解释分手原因的共同好友，他又急于给妹妹热烈的告白，不能自相矛盾。于是每天的微博注脚上都标着爱的暗号AM5:20（AM是那个妹妹名字的缩写）。

而这期间，茯苓就像看客一般，就像看别人故事的看客一般，看着这云卷云舒潮起潮落，不发一言。

茯苓才发现，他们的分手是必然的。只是上天厚待茯苓，让茯苓无意之中瞥见分手的真正原因。否则，近水楼台先得月，等到妹妹点头之际，也是那颗骚动之心瓜熟蒂落之时。想必他也将那些泛泛的搪塞众人的理由挑出一个来搪塞茯苓。性格不合？刁蛮任性？物质贪财？但是就是永远不会说出真的原因。而不知真实原因的茯苓，定会纠结于所有女人在恋爱中的都躲不过的扭捏跟小作，定会惶惶不可终日地无端自省与自责，进而否定自我矫正过妄。

妈妈说，你平日里小作，但绝对罪不至死。而他的移情别恋，才是货真价实的原则问题。

茯苓问妈妈，那他干嘛不直接承认他就是移情别恋了就是不爱了，干嘛对我倒打一耙把责任全部推倒我身上。

妈妈说，因为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他太贪心了，既想抱得新人归，又不想受到雪亮眼睛群众的道德批判而丧失名誉。你们感情的事当事人只有你们俩，如果他没错，只能是你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茯苓哭得稀里哗啦，呜咽不止：我……我不能让他这么侮辱我冤枉我，我一定要找他说清楚。

妈妈说，被分手的时候，最该做的事儿就是，头也不回地潇洒走掉。不要去问原因要答案，你永远得不出真相，而且只会自取其辱。以后只会让自己后悔。

多年以后，物是人非。他时不时发来“聊一聊做朋友”的橄榄枝自作多情，让茯苓厌恶至极恶心不已通通拉黑。而茯苓，太过感谢妈妈告诉她的那句话。就是这句话，哪怕自己痛到天崩地裂，茯苓也要拼命忍住不吭一声，只为挽救自己那肮脏的自尊。

茯苓亲眼见过毕业之后对着宁可有情饮水饱随他远嫁他乡的女友吼出那句老掉牙的“性格不合”要求分手的男孩，其实不过心气甚高。而事实上是他早已经喜不自胜地接受了父母在家乡为他安排好的有编制工作和一桩“门当户对”的相亲。

茯苓亲眼见过相亲看不上对方的女子，给对方发了好人卡许诺以后做朋友。而事实上她已经另有物色。

茯苓也亲眼见过嫌弃姑娘不是本地人而各种排挤各种冷眼。事实上只是因为男孩子心性未定，不愿为这一棵树苗放弃整个森林。

茯苓也亲眼见过父母嫌弃对方姑娘人不机灵情商不高，借题发挥故意为难姑娘不愿意同公婆一起住按揭的房子。事实上他家早已全款买好房子，只是想给儿子物色个公务员家庭的女儿助其前途似锦。

他不爱你,你哭是错,笑是错,连呼吸都是错。

电影里的他和她，有着借口的离别，却始终美得不可方物。他因为参军刺伤双眼不愿意耽搁她的幸福而借口“性格不合”分手；她得了绝症不忍他伤心而借口“移情别恋”离开避免他绝望；他借用“长腿叔叔”之名接济她的一切却始终默默陪伴左右……

而现实中，不明就里的痴情孩子，多是不肯愿赌服输。于是带着执念与不甘去向旧情人苦苦讨一个“说法”。期望就算离别，也许对方真的有着身不由己的苦衷，可以给自己一个“有一种爱叫做放手”的理由去选择成人之美。甚至妄图讨来一个能给自己可以瞑目离开的说法，依依不舍也许来世再会，心路也就有了归宿。

相比那些早已打好的如意算盘，这些何患无辞的理由，倒反而变得相对“温和善意”起来，言不由衷地包裹着更加残酷的真相。而这居然也算是那帮打起如意算盘的人最后的“善意”：用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为你送葬送终的同时，紧紧抓住自己伪善的面具不肯放下那“无奈”的“好人”架子。并给自己保全退路，毕竟风水轮流转。

于是，不明就里的痴情孩子，有的抛下自尊苦苦挽留，有的自惭形秽矫正过度，有的因为莫须有的否定开始怀疑人生。为他人伪善的借口践踏的，透支的，其实都是自己的宝贵尊严。她低声啜泣，我以后再也不了。他欲哭无泪，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错在哪里，我改还不行吗？他心如灌铅,能不能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她心碎满地：其实，我真的已经挺努力了……

曾几何时，被他人如此潦草打发的他和她，如此低声下气的他和她，因为爱而不舍而自取其辱的他和她，也曾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恩师的得意门生，领导的得力助手，朋友圈的一枝独秀。那肮脏的自尊，在爱情开始的时候曾是风情的累赘，在爱情结束的时候却成了维持灵魂完整的最后稻草。

其实，风干的答案总会在岁月的侵蚀下，不经意地真相大白。那时的你终究也会无可奈何地被风霜岁月击败，多情风情尽然消褪，独留年少时分不曾拥有过的睿智和客观。只是，当真直面眼下残酷赤裸的真相，你又如何面对年少时分最纯真赤诚最柔软的地方其实背腹受敌的事实，又该如何救赎因为不舍与痴情曾经碎了一地的自尊？

所以，黄小仙边跑边哭：世上最肮脏的，莫过于自尊心。此刻我突然意识到，即便肮脏，余下的一生，我也需要这自尊心的如影相随。

所以，丁当在《我爱他》那首歌里唱着：对他唯一遗憾是分手那天/我奔腾的眼泪都停不下来/若那一刻重来/我不哭/让他知道我可以很好

所以，郑智化大声嘶吼着：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所以，妈妈摸着茯苓的头轻轻地对茯苓说，被分手的时候，最该做的事儿就是，头也不回地潇洒走掉。不要去问原因要答案，你永远得不出真相，而且只会自取其辱。

那些年好在有拧巴的倔强死死固守着踉跄的自尊，所以最后，茯苓不后悔。

*作者：李甜甜

他不爱你,你哭是错,笑是错,连呼吸都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