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写过中年人的爱情,当中年女人遇上爱情……中年是一个谈爱太老,谈死太早的年龄。 中年人,你还有爱情吗? 一位30多岁的女性朋友说,想去相亲了,网上发了征婚启事,加了很多人,撩的很多,但真正能够聊的却不多。 当你见识越多,越难让一个人走进你的心;当你越知道哪些是撩,哪些可以聊,越难去接纳一个人;当你越明白情爱背后的谎言和欺骗,越难全身心地付出和爱上。 这是中年人的尴尬之处,想爱却又怕伤害,想付出更想回报,想谈恋爱,茫茫人海,谁能聊啊? 朋友至少还单身,有着去追求爱情的权利。很多中年人,在婚姻里,无爱无性,只剩下无尽的责任和压在身上的房贷车贷育儿成本,爱情早已就不知道是何物了。 不尴不尬的年龄,都经历了男女之间的一些情情爱爱,但中年人还是处于欲望的盛年,无论身心都还渴望爱。 余秀华的诗句: 我也有过欲望的盛年 有过身心俱裂的许多夜晚 但是我从未放逐过自己 我要我的身体和心一样干净 尽管这样,并不是为了见到你 到了中年,如果还是单身,偶尔难免会寂寞,毕竟身边没有一个人会陪你度过夜晚,陪你听歌,而在婚姻内呢,却是孤独,婚姻中的孤独,很多婚姻中的男女应该可以理解这种孤独。 少年的爱情就像烈酒,荷尔蒙的推动下,激情,投入,恨不得最快的速度上床,扑倒,烈酒醉人也伤身,所以少年的爱情浓烈却缺少韵味。 而中年的爱情就像不加糖的美式咖啡,苦涩,又值得回味,能上床可以,不上床也不影响彼此的交流,中年人的爱情要求更多,不再是那么盲目,见到谁都想去试探去撩拨,而是看重性格,兴趣,脾性,能选的不多,能聊的更少。 当明白婚姻的本质是一种为了孩子建立的经济共同体,很多人在婚姻里无爱也无性只剩下责任的时候,对那些中年男女的情爱,更不忍心去责备和诘难。 如果一段爱情是真诚的,彼此能够享受那种温柔,可能短暂、脆弱,就在那一瞬间,但真不忍心用责任或者道德去捆绑他们。 王家卫有一次让他的演员翻译 I love you,有的演员翻译成“我爱你”。王说,怎么可以讲这样的话,应该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坐过摩托车了,也很久未试过这么接近一个人,虽然我知道这条路不是很远。我知道不久我就会下车。可是,这一分钟,我觉得好暖。” 以前不懂,此刻惊觉,很多东西的保鲜不是有一定期限,而是只有一瞬间。 譬如法国作家杜拉斯的《广岛之恋》,来广岛拍电影的她,遇上在广岛上班的他。两个人都在婚姻内,婚姻都很幸福。“他们的婚姻都很美满,无需寻求什么别的东西来弥补夫妻生活的不幸。” 但两个人还是相爱了。这种拥抱是如此寻常,如此普通,却发生在世界上一座最难以想象得到的城市:广岛。所以有了广岛之恋。“我遇见你,我记得你。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恋爱,你天生就适合我的身体。” 他们欲火中烧,也许正怀着不知不觉滋生的爱情。她和他说自己故乡内韦尔的故事。“由于内韦尔,我才能开始了解你。因此,我在你一生所经历的成千上万件事情中选择了内韦尔。” 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你说起你童年故事是时候。男人说,你使我产生十分强烈的爱的欲望,他想让她留在广岛,她说:“你知道得很清楚,欲离不能,欲留更不能。”他说:再留一星期。她说,不。他说,三天。她说,这点时间做什么呢?用来活命?还是用来殉情? “你害了我。你对我真好。我们将怀着满腔诚意,问心无愧地哀悼那消逝的太阳。我们将没有别的事情要做,惟有哀悼那消逝的太阳。时光将流逝,惟有时光流逝而去。然而,时光也会到来。” 还有十六个小时,飞机就要起飞了。夜将要结束。夜的终止意味着他们将永远分离。他去送她。他们彼此看着对方,却又视而不见。永远不再相见。 这是中年男女的爱情,他知道自己很爱她,她也知道自己找到在故乡最爱的那种感觉,但是她必须离开日本,他想让她留下,但是留不住。这是广岛之恋。只能停留在广岛,带不走也留不住。 这种爱情是什么感觉呢?就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始,但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可能是一个眼神,一次对望,一次试探,一声问候,就开始了一段爱情,而结束呢,明明白白的就在哪里。工作结束,她要回去,回去继续扮演好自己的那个角色。 中年人的爱情,已经很难再打破彼此的生活重新组合。可以忍受失去,也不再为爱能够有多大的伤悲。 但人终究是孤独的,在各自的生活里,你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在孤独的时候,你知道他在。相处的时间可能会陪伴你未来生活的一分一秒。挥之不去。 就像爱尔兰作家威廉特·雷弗的这本小说《爱情与夏天》,修道院长大的她,嫁给了一个农场主,从来没有享受过丈夫的温情。 某天镇上来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向她问路,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爱上他了。但他回到镇里,是卖掉镇上的房子,准备出国,永不回来了。 他们爱了一个夏天。夏天结束,爱情也结束。 她问:“你为什么要出国呢?” “房子卖掉,我在爱尔兰无家可归了。”“我要还债,”他顿了顿,“要是我早先告诉你,就会毁了我们这个夏天。” 她望向别处,他知道她不敢问他们还剩下多少时间。 “这一走就永远不回来了吗?” “永远。” 从那以后,每天早上她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他要走了,而此刻她下意识地想到他还在这里。 他就要消失了,如同死了一样,她会成天想着这些,在厨房里,在院子里,在干农活的时候,在喂鸡的时候,在堆草皮的时候,这念头都会跟着她:他要走了。 下一次约会,她问:“你想走吗?” 他说:“我想我是不得不走。现在,在爱尔兰,一切对我来说都结束了。”“但愿你不要走”,她说。 她问他:“你打算去哪里?” “可能是斯堪的纳维亚。” 然后女人买来地理教科书,找到斯堪的纳维亚那页,那是他要去的地方。她想起修女们教过她的地理知识,北欧海盗就来自斯堪的纳维亚。这得多爱一个男人啊,把他还没去的地方都研究透了。 她想跟他走。“我要跟你一起走。随便去哪里。” “我们过了一个夏天,埃莉。”他轻轻地说道,口气尽可能温柔。他不想撒谎,因为时间会来反驳它,往伤口上撒盐,痛上加痛。时间便是洞察一切的智者,会冷酷无情地惩罚他俩。 “没有你,我一无所有。”她说。 她求他带他走,离开这小镇,到哪里都可以。“求你了,”她低声道,“求你了,我要跟着你。” 但是对于即将自我流放的他来说,明天自己在哪个角落醒来都不知道,何以执着爱情呢?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被你爱过,别恨我,埃莉,求你,别恨我。”这是他留给她的话。 “我没办法恨你。”她说。 她再也没开口,他也没有。 他还是走了,她没有去送他。 她怕见面后的纠结,能够多看一眼,多一份记忆,但又怕说再见。她想不顾小镇的绯言绯语,勇敢地跟他走,所要承受的压力和背负的罪名她都已经心里有底,但是他不会带她走。他没打算有戏剧化的结果,拆散彼此的人生重组。 这是她人生中仅有的爱情故事,一个人打开了她所有的心扉,这段爱情会照亮她未来无数养鸡、喂牛、做饭的时间。“这个夏天的一分一秒,都会在今后的岁月里挥之不去。” 中年人大概不会像少年维特那样为爱自杀了。因为大家都知道,没有爱情也照样可以活下去,而且可以活得很好,但在谁的内心不渴望某个人一直听你的废话,对你的每一天生活都感兴趣,想要彼此的拥抱,想要每时每刻都腻歪在一起的感情? 你爱一个人,就想去了解她的一切。就像《爱情与夏天》中的他问埃莉:“可怕吗,那个孤儿院?你讨厌那儿吗?” 她说:“我们一直生活在那里。修女们给我们造了生日,取了名字。对于我们,她们了解得并不必我们自己多。不,那里不可怕,我不讨厌那里。” 关于她在修道院的童年,他问得越多,她对这位盘问者就越发喜欢。作为孤儿的她,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的童年是怎么过来的。她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认识他一辈子似的。他讲述他的过去,那仿佛也成了她的一部分。 爱情是什么啊。爱情就是这样,你一见他,你就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他,他会耐心倾听不打断,也不评价,只是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你。 只是中年人已经不再有这样的爱情了。你所有的日子都在重复。没有人再对你的童年有兴趣,也不再悸动和爱恋。 在未来无尽的岁月中,没有爱情,只是用时间耗尽自己的人生。 这大概是绝大部分人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