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最近收到很多来信，内容都是婚姻内的女性，无性无爱，但又有孩子牵绊，世俗压力等因素，不敢轻易离婚，该如何选择等等。

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是，所有来信都是女性，不会有男性存在无性这个疑惑。在一段无性婚姻中，男性是差不多负有全部责任，而女性除非是同性恋，就算在疲倦或者性致不浓的情况下也会配合男人。

退一万步讲，男性就算在婚姻里得不到性，解决的途径很多，远远比女性方便，要不当年东莞色情业也就不会那么发达。

性是婚姻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但，并不是每段婚姻中都会存在性。一位读者来信说，她已经和丈夫三年没做爱了，可以好好在婚姻里相处，但是两人从来没有身体的亲密接触，不知道该继续还选择离开。

民间流行这么一句话，很多男人是：工资基本不动，抽烟基本靠送，老婆基本不用。别笑话，最后一点在很多中年夫妻之间盛行。

一段婚姻出了问题，冷战也好，三观不合也罢，最终的最终，其实都可以归结为一点：性的原因。

如果他对你身体一直存在欲望，存在美好的性，就会温柔对待你，赞美你，婚姻里自然就不会存在冷战之类的问题。而一旦他对你身体失去任何欲望，他对你做的事情都看不顺眼，自然会百般刁难，然后步入恶性循环。要不，恋爱期间为什么会感觉那么美好呢？因为他一直想得到你啊。

什么是“无性婚姻”？有人认为无性婚姻取决于伴侣们自己的定义，比如，如果伴侣们安于一年中只有两次性行为，那么这也不算一段无性婚姻；有社会学家给了更量化的定义，比如如果一对夫妻一年里发生性行为的次数不到十次，这段婚姻就是“无性”的。

根据这个定义，约有20%的已婚人士处于无性婚姻中。


02

最近读了几本书，都和这个话题有关。

福柯在《性史》中说：

“自古以来，性活动的目的不外三种：第一，为了生殖繁衍，传宗接代；第二，为了建立和维持某种人际关系，如爱情关系，婚姻关系；第三，为了性快乐本身。长期以来，性的压抑、与性有关的忏悔，总是褒赏性的生殖目的，贬低性的快乐目的。一切非生殖性的性活动都在被贬低之列。”

在读性学有关的书籍过程中，我心里悄悄地出一个结论：任何性学研究者，必定是一个自由主义者。性学是检验一个国家自由程度最好的试金石。两性关系越是捂得紧的地方，其实越缺乏精神和制度上的自由。

这句话还是福柯说的：“据我看来，在所有的社会中，性都受到了严重的制约，因此性是一个测试权力机制运作的很好的领域。”

那回到最初的命题，就可以很好理解，为什么性会成为中国女人的桎梏，因为自始至终，女性在这个国家一直缺乏应有的地位。当然，这样简单一句话，可能有失片面。

那来看看这本《中国古代性学报告》中的结论：

“在通常情况下，一男一女若展开性交‘比赛’，失败者多会是男子。然而，在一夫多妻制中，连一个女子都不能很好应付的男子，却一下子要对付众多女子，该男子不能遂众多女子之性欲，是可行而知。

更何况有资格和条件娶多妻妾的男子，多为上了年纪的人，届时一根枯枝压群芳，局面将更加不堪。这些性能力很差的男子，凭着自己的财势，把如花似玉的女子聚于身畔，却无法满足其正常性欲，这对于那些女子而言，无疑是极不人道的。但是，因为有一夫多妻制这把保护伞，这些女子除了自认倒霉外，别无他法。”

自古以来，性就是男人主导，而女性是作为附属和陪衬。强调女人守贞，贞操观念深入骨髓，鼓励贞洁烈女，反对女性非婚性行为等等。这些制约只是对女性有用，对于男性并不存在。男性在结婚之前嫖娼，狎妓，婚前性行为，不存在任何道德谴责和法律上的责任。

譬如鼓励节妇，指的是丈夫死后坚决不改嫁，亦即俗称的守寡。中国古人提倡“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因为，节妇常常受到人们的尊敬和称赞。

“妇女守节，固然值得尊敬，然后，从今天的眼光来看，更多的则是值得同情。因为一个个贞洁牌坊的背后，隐藏的是众多妇女压抑、痛苦的一生。有许多妇女守节，其实是出于无奈，因为她们一旦在夫死后改嫁，面临的将会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局面：家人或会与你断绝亲情，族人或会把你视为异类，周围的邻居会用鄙夷的眼光看你。这样的局面，会让你生不如死。因此，那些可怜的死了丈夫的女子，只好按照世俗观念的要求，压抑自己的人性欲望，去做一个循规蹈矩的节妇。”

这种观念延续到现在就是，无论男人碰不碰你，只要你在婚姻内，你就不能轻举妄动，要不被无数人唾骂，背负强烈的道德压力，而男人这方面的压力会少很多。


03

近代史上有一位著名的性学博士，张竞生，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早年留学法国。在北大任教期间，出了一本很小的册子《性史1926》，就是他在《京报副刊》上刊登征稿启事，征集普通读者的性经验，然后结集成册，出了本《性史》。

张竞生在征稿信里写道：“这个征求的本意，不是与人开玩笑，也不是使人白献丑，更不是诲淫与伤什么风、败什么俗。不！不不不！这个征求有三个大好结果的希望。

第一，“为学问而学问”，性的学问比什么学问都重要。

第二，我们希望各人的“性史”来集一块，使各人一看，当然龙颜不免大惊，或且凤脸更加大喜，以为自己改良警策的张本。故我们这样征求，不是诲淫，乃是引导人入于‘性的正规’。

第三，各人对性有什么缺陷处，我们希望从心理分析法的解释，及卫生学救治，让各种人得到一个满足的效果。

在那个年代，张竞生做这件事，无疑是惊骇世俗。那个还是很多男人纳妾，女人裹小脚的年代，张竞生却说：“给我们一个详细而且详实的性史，我们就给你一个关于一生性的最幸福的答案。”

《性史1926》里集结了六位读者真实的性经历，加上张竞生详细的点评。其中一位写道：
“可惜无数的中国女子，被虚伪的礼教蒙蔽着，对此道不敢谈一字。而对方的男子，也缺乏性知识，仅受自然的冲动，一味蛮干，只顾自己能够出精就算完事，不管对手的苦楚，结果双方皆得不到真正的快乐。在男子则因为对于妻的不满足，常至堕落为妓院中的嫖客，而得到梅毒不可胜计；至于独守空床的妻，还不知道是这么回事。最可怜的女子因为性欲不满足，或过闷，以致发生刺激病、子宫病等，恰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唯有把不值钱的生命去拼罢了。”

《性史》出版后仅四个月后，便先在天津遭禁，而张竞生一生因为这本薄薄的性史，遭遇无数坎坷，文革期间郁郁而终。

谈性色变的年代已经过了，张竞生这本性史，现在读来很多观点依然适用，譬如他主张男性对女性有更多了解才能得到性方面的快乐等等。只是这本书的遭遇也反应了为什么性在我们这里会成为禁忌。


04

从古代到近代再到现在，中国女性在性方面一直是受到桎梏，就算现在社会貌似男女自由了很多，但无数女人还是在忍受无性婚姻，因为无形的桎梏一直都在。那我们来看看国外的女人是怎样看待这问题的。

海蒂在《海蒂性学报告·女人篇》很清楚地指出：

性事上要有愉悦，女人不能指望他人来施舍，而必须为自己的需要，并开创各种快感模式，无畏地学习、研究、改进、实验；在性活动中更要主动地去主导互动，专注自己的感受，全心投入，全身感受，自己寻找快感和高潮，摆脱形象和顾忌的纠缠，才可能营造出高品质的情欲经验。

海蒂花了很大篇幅来讨论女性高潮，据《海蒂性学报告称》，女子在性生活中长期享受不到性高潮，会出现骨盆腔充血的症状，并造成长期的腰酸、痛感以及情绪不安等。

因为海蒂的数据都是匿名调查，很多女性陈述他们没有性高潮的苦恼：

“好几年依赖我都没有高潮，包括6年的婚姻以及婚前的两年，总共8年之久。大部分原因是对方也是性经验不足的男人，在一开始时，我会深感罪恶，觉得性交是不对的。由于我拒绝自慰，所以我根本都没有高潮，直到现在，我终于克服了对自慰的排斥感。”
“高潮总是从我身旁溜走，无论我怎么努力也做不到。天知道！我试过各种方法了。我一直尝试要达到高潮，甚至还在上帝面前发誓：这辈子一定非要达到高潮不可！哪怕那时我已85岁，人老珠黄了，即使只有一次，也就让我死而无憾了。”

海蒂的报告内容都来自真实的调查，而她观点就是女性应该大胆探索自己的身体，摆脱顾忌，因为人人都有享受情欲的权利。

《海蒂性学报告·女人篇》里有很长一个篇幅是专门来讨论女性外遇的。大多数女人并不是从一而终。结婚超过五年的女人中，有70%有婚外性关系，然而她们几乎都相信转移才是对的。
“很奇怪，我相信人应该专一，但我却另有情人。我有外遇，我跟情人在一起10年了。目前我跟三个男人有来往，甚至一次还和朋友的丈夫，但是罪恶感太重了。为什么？因为我需要变化，只和一个男人做爱实在无聊。老天保佑，别让我丈夫知道这些事情。他很忠实，但是他常常旅行，所以我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外遇。”
“我不会因为外遇而觉得骄傲。但是我跟这个人很亲近，他肯定我，这是我丈夫做不到的。”
“我有过几次外遇，但只有一次比较持久，持续了四年。我觉得我在家里一点也不受重视，但是他爱我而且重视我。外遇对我的影响就是重新建立自己，支持我、帮助我度过婚姻难关。”
“我是个家庭主妇，有两个孩子，在56岁时重返学校读书。我相信人应该专一，但是我并不专一，我外遇3年了，原因是我渴望得到感情。我跟丈夫讲过好几次，没有感情的话我活不下去，但是我不想离婚。”

在《海蒂性学报告·男人篇》中，男人外遇的比例是72%，也就是说在美国来说，这两个数字是基本扯平的。

那外遇的人就一定想离婚吗？不一定。在受访的这些女性里，绝大部分表示不会离婚。我相信真实的调查数据，而不是简单的辱骂或者谴责。

而从读者来信到《中国古代性学报告》到《性史1926》再到《海蒂性学报告·女人篇》，哪些女人会活得更幸福，更好，没有标准答案。

只是，每位女性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如果婚姻中的男人给不了她这种幸福，而她去做出这种追求的时候，应该是获得更多的理解，而不是简单的谴责，我们并不是上帝，有谴责他人和道德上指责他们的权利，至少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