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你愿意,否则,谁也伤害不了你。那些貌似给过我们伤害的人,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渡我们的人”。 当我们还是妹子的时候,在懵懂的年龄,大多爱过个把不靠谱的人,才子是其中特别大的一个品类。 有文艺型才子,会写诗会画画,随口哼两句手里还抱着把吉他,走哪儿少女们荧光棒一片。 有事业型才子,能力强情商高,加班跟加菜似的,奋发图强的劲头好似微缩版卡耐基。 有学霸型才子,通天文晓地理,居然还懂数理化,简直就是为了上《一站到底》那种节目而生的。 有健硕型才子,篮球场上任何一个角落都能投中三分球,腹肌真的有六块,而不是平板电脑。 谁的青春不迷茫?哪个妹子不希望自己身边站着个金光灿灿的男人,至于是真金还是镀金,最好糊弄的是爱情的眼睛,毕竟,谁年轻时没有被中看不中用的才气打动过? 比如我的朋友K。 那会儿她和广告圈里著名的才子恋爱,才子才高八斗出口成章拔笔能写,酒量奇大却逢喝必多,喝多了就对着至少10个人高声说着贴心话,或者在大马路上拎着酒瓶子狂吠:“K,你知道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每当这时,才子雄壮爆棚得像头藏獒,K则娇羞幸福得如同大眼睛吉娃娃。 才子是夜店金腰带,K为了跟上他的生活节奏,没少陪着,虽然大多数时候陪着陪着就歪在一边儿睡着了。 即便睡着了,她那被才子开过光的夜店本事也是数一数二,掷骰子、五十十五二十、两只小蜜蜂……足以艳压群芳,355毫升的啤酒能喝一箱,会忧伤地垂着一头直长发穿着过膝的长裙弹吉他,嘴里唱着“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一颗心了无牵挂”,或者“开始的开始,是我们唱歌,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在走”。 每当这时,才子就双眼发光,好像当年秦淮河畔的冒辟疆发掘出了董小宛一样,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看,这就是我的女人,美吧?有才吧?我——的! 和才子在一起的那些年,K的黑眼圈就没下去过,虽然她小烟熏画得比我牛,可是我总觉得那气质不是慵懒和特立独行,而是,真的没睡醒。 才子为了寻找灵感和缪斯,基本上不看说人话的电影,经常是法国的自然主义,俩小时没什么台词,镜头还乱晃,女主角酷爱哆嗦着嘴唇和手抖出一支烟塞嘴里,或者在雨天裸奔溅得一身泥。 和才子聊天,基本上与最近50年发生的事情没有关系,除了摇滚和诗歌,有时玛雅文化有时青楼艳妓有时村上春树,当然,唐诗宋词元曲也要有。实在接不住,K会杏眼圆睁撩头发娇嗔:“你好棒噢!” 才子都喜欢娃娃脸的嗲嗲宝宝,但是,25岁以后,这招基本上就不管用了,再这样,他会嫌弃你俗。 那时候,K只穿小众品牌,不仅经济差点崩溃,精神也快崩溃了。 才子说走就走,从来没想着买房,他说:不买房,买梦想。 他向往的生活样本是:骑着摩托车横穿非洲,假如摩托车在沙漠小村里坏了,索性就在那里生活两个月等着零件寄到。一边等一边写明信片,想象自己到了一个叫作“彩虹之上”的地方,望着沙漠深处的血色残阳,与酋长族人喝酒,好开心啊。 虽然K乖得完全没了自我,可是,才子依旧在某个毫无征兆的晚上告诉她要分手,理由是和K在一起生活他感到不快乐,他想要更多的自由和创作空间一一这是世界上很多才子都用过的分手的理由。 于是,K的世界崩溃了,她想到了那些同样在才子身边崩溃的女人。 如果卡蜜儿•克洛黛尔不遇见罗丹,可能会成为一代宗师,至少不会凄惨地死在疯人院;托尔斯泰夫人,才华出众,日记写得像小说,还善于持家,却被老托逼得精神崩溃,40多岁还脱光了衣服在雪地里跑;米列娃•玛丽克原本是个自学成才的残疾少女,成为爱因斯坦太太后,放弃了奖学金名额和物理学家的前程一心一意伺候丈夫,可是十年之后,不经允许,她甚至不能上丈夫的床。 崩溃之后,K终于明白,才子这个物种最大的能力,是把你身上的热量吸光,然后用最冷漠孤绝的方式转身离开。 才子是一些被上帝选中的人,向你展示才华和敏感,带你领略世界不同的五彩斑斓,给你水深火热的爱,让你看见普通女子看不见的疯狂和精彩,当然,他们有时还手握某些让你羡慕的资源。 只是,他们始终狂奔在自己的世界,你跟在后面跑得再累,他们也不会停下等你。 才子的爱情像自私的吸星大法,所爱之处,片甲不留。 K收拾好破碎的心,默默离开才子。 没有纠缠,并不完全因为自尊,而是明白痛苦和不舍对于才子是无用的,他们是不受社会普世价值观影响的生物。 与才子共度的岁月中,她有幸获得了一根结实的神经、耳濡目染的小小才华、废墟上再建的勇气,以及圈子里必要的人脉。 关键,她再也不会为镜花水月的爱情赌上未来的命运。 她像换了一个人。 告别颠三倒四的生活,不再熬夜,每个周末去超市,采购各种各样好吃的——小笼包、菜肉馄饨、馒头、蛋糕,还买了豆浆机。她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早饭必须吃好。 她买了菜谱,有样学样地开始捣鼓厨艺,没多久,我就能在她铺着碎花小桌布的餐桌上吃到红烧排骨、虫草花炖鸡、可乐鸡翅、油爆虾之类难度不低的菜品。 她跟着我逛街扫货,从花市里买当季的凤仙花、山茶花回家种,从小店里淘300元以下性价比超高的换季尾货,仔细比较每一种化妆品的实际效果,然后在商场大促时囤一堆。 她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文艺女青年,变成了烟火气十足的城市姑娘,甚至,原先不怎么上心的工作,也被她供奉在生活的重要位置。 她认真地写文案做策划,记事本里的关键词从“才华”换成了“勤奋”。 她敲着键盘头也不抬地说,世界上有着若有若无半吊子才气的人多了去了,靠谱的人却跟珍稀动物似的,以前,别人工作的时候我恋爱,现在,别人成家立业,该换我好好干活了。 女人意识到事业的可贵,往往是在失恋之后,化悲痛为力量,一不留神,成了业界女神。 K有职业教养,有专业思路,有敬业精神,有文青情怀,最后练就了商业眼光,在职位不太可能再升了之后,她拉支队伍走上了创业路。她从广告公司起步,五六年的时间,整合了媒体资源、活动资源、客户资源,成立了自己的文化传播公司。 她的才子前男友,却在若有若无的才气中沉沉浮浮,从合肥飘摇到青岛,从青岛飘摇到北京,从北京飘摇到深圳。有时,前男友会给K发条短信:“过得好吗?” K坚定地回了几次“很好”,觉得实在无话可说,便不再回复。 唯一的一次,才子出差路过合肥,K做东道主接待,请了不少过去的朋友,订了酒店最大的包厢,吃饭、聊天,而时光却再也回送走才子,K跟我说,人这一章子,总会遇到几个渡你的人,把你送到曾经想都没想过的河对岸,不管用什么方式,她甚至微笑着举了毕加索的例子。 暴君般的老毕几乎逼疯了所有步入他私人半径的女人,除了弗朗索瓦丝•吉洛。毕加索的其他女人都以让他为自己作画为荣,可是吉洛不,她觉得对于毕加索,给女人画像不过是一种诱惑的方式,其他女人需要通过她们的肖像画来认同自己的价值,所以当毕加索一旦歇手不画她们了,她们的一切也就完了,而吉洛自己,“从没有被封闭在自己的肖像画里,从而没有成为他的俘虏”。 因为抽身得早,吉洛得以全身而退,离开毕加索的世界,重建独立的小宇宙,晚年在自己的画作前优雅地聊着创作历程。 对于吉洛,毕加索就是那个渡她的人,没有他的促狭偏执,成就不了她的涅槃重生。是的,破碎,或者重生,是与才子恋爱的女人们必做的选择。 K自己,选择了重生。 除非你愿意,否则,谁也伤害不了你。 那些貌似给过我们伤害的人,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渡我们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