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我躲在寝室里写小说。这时,电话铃响了。我有点恼怒地扔下笔,去接那个早不来迟不来的电话,却是个女人的声音:“文,是你吗?你为什么不理我啊?”我说:“你打错了吧,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文!”女人迟疑了片刻,说:“不会吧,你应该是文,我不会记错的。”我说:“我是叫文,但我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文,此文非彼文。” 电话里的女人突然轻笑起来,她说:“文,你说话真幽默。不过,打错了也不要紧,也是一种缘分,那就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行吗?”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话,但我没有挂电话。我喜欢这种清甜的声音,和这样的女孩交流,我不感到约束。 我在七个月之前就离开了生我的那座城市,也离开了所有的亲人,一个人来到这个城市求学。我知道自己是只想飞的鸟,心在一个笼子里关久了,它就需要到外面透透气,哪怕是再钻进另一个笼子也好。出行那天母亲在火车站送我时,哭了。然后我就答应她每天天给她打一个电话,让她知道我在做什么,或者要做什么。母亲这才放下心来。 初来的时候,我很不习惯这里的气候,那雨缠缠绵绵一下就没完。但日子过得久了,也就无所谓了。 这个陌生的女人总是在每天下午的时候给我打来电话。我想她一定是个白领,因为这个时候,正是她快要下班的时间。我们通常会聊上一个小时,到华灯初上的时候说再见。 作为一个长相平凡的男生,我是喜欢和这个女生聊天的,也许她长得很美丽,也或者是和我一样平凡,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并不认识,我们之间也没有交流上的距离。我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在很多女孩面前,我通常会紧张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或者是我心里已想好了数十种说辞,但一遇上对方的眼睛,脑袋便慌张成一片空白,除了能机械地吐出“你好!”“今天天气真好!”“你吃饭了么?”诸如此类的话外,其余的时间,就是沉默,尴尬的沉默。所以,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成为一场爱情故事的主角。我的存在,顶多只是陪衬而已。 可是这个陌生女人就不一样,她并不需要我太多的言语,她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忠实的听众罢了,就算有简单的对白,那也游离于是或不是之间。这也许就是她明知我不是她心中的文,也乐意找我聊天的原因吧。说心里话我喜欢这样的自在。 第七天的时候,女人告诉我她怀了文的孩子,但文突然撇下她走了,连句简单的安慰也没扔给她。我无法想象她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所受的打击有多重。她在叙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显得很平静。只是在这平静的背后,我们感觉到了那深深的寒意。我很想安慰她,只是我不知如何开口。我长长地吐了一口烟雾,女人在电话那头说:“我要走了,再见。”然后,她从容地挂了电话。 我看起来像个内向的男生,村里人都这么说我,说在路上遇见的时候,我仅会微笑着打声招呼,如此而已。想和我作些深层交流都难。母亲也常说要我改,我却说:“要是都和哥那样,那世界岂不单调了。”然后我就扔下一脸惊讶的母亲,一个人走进了书房。 我每个周末都会去市里一趟,看看嘉陵江的水或者是逛逛书店,我只是想放松一下自己,让疲惫的心有个宁静的窨。看着那些陌生的行人在街上匆匆地来匆匆地去,有时我会想,他们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寂寞或者也一样在爱情的门外徘徊。 有时我也能在他们的脸上捕捉到一些一闪而过的悲伤。我总会伤心,我不知道自己的脸上何时不会再出现这种表情。从他们脸上所浮现出来的,是叫人悲伤的沉静。 我去嘉陵江的时候,都会注意到一个女人,长发,脸色白皙,不像是本地人。她就站在堤上,朝南方望着。也许,那里才是她的家。 我经常会这样想,甚至还会把她和那个每天下午给我打电话的女人联系在一起。她的目光偶尔也会在我的脸上停留一下,但就是那么短短的一两秒钟,就转向了远方。每次不经意碰上对方的目光,我的心就忍不住地澎湃。我突然有种想和她好好聊聊的冲动。我甚至在心里演练了上千种开场白,还有意地朝她走过去,但女人许是想得太入神了,连眼都没抬一下,就让我静静地从她身旁穿过去,穿过去没带走一丝微笑。 接连两周我都没有接到那个陌生女人的电话。除了趴在桌子上写小说,更多的时候,我都会凭窗眺望远方,想想我的母亲,也想想我的明天。就在我以为对方已把我彻底忘记的时候,电话铃响了,这次我没让她先开口,我就蹦出一句:“咱们见个面吧。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女人像是被我吓着了,电话那边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事实上,我自己也感到惊讶,惊讶自己会破天荒地说出这样的话语。过了许久,我才听见女人说:“对不起,我已经找到了一个爱我的男人,我们就快要结婚了。我想,以后我是不方便再和你联系了。” 线就掐了,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吗?我想是的,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每个周末我还是去嘉陵江看水,那个在堤上眺望远方的女人也消失了,也许我的猜测是对的,她就是那个打电话给我的陌生女人。因为自此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她的影子,她就像是一只鸟,从我小小的领空里飞走了,不再回来。 我还是一个人住,每隔三天就和母亲通个电话,告诉她我一切都好。每周我还是会去嘉陵江一次。下午,照样写点东西,或者一个人坐着静静地发呆。 (文/王国军) 林荫道那头, 再没有了沉默如冬天的榛子树的女孩静静的等候。 那等候,也从来不是为了他。 那个故事,他从未参与。 却为何,如此难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