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绿色护士服的毛茸茸男子接过我的行李,拙劣地戴上一双乳胶手套,开始搜索违禁品。 “我们这里不准带书进来。” 我去过唯一会扣押书籍的地方是北韩。拿走书本是独裁者们和不希望大家有独立思想的技俩。连监狱的受刑人都可以带书。 但这是我的惩罚,我告诉自己,我是来重新训练的,学习如何当个正派的人。我伤害过很多人。我活该来到这家医院,这所监狱,这间疗养院,无法拒绝的软弱男女们的复健之家。 这里专治各种成瘾症:酒精、毒品、性爱、食物,甚至健身。任何事物过量都可能有害。连爱情也是。 他们的专长是爱情成瘾(love addiction )。 但我不是爱情瘾患者。我希望我是。听起来比较容易被社会接受。天堂或许有个特殊位子给爱情瘾者,跟其它殉道者在一起。 助理挑出我的指甲剪、镊子、刮胡刀和刀片放进一个牛皮纸袋。 “这些也不能带进来。” “我可以先刮个胡子吗?今天早上我没时间刮。” “新来的接受自杀监视的三天内不能使用刮胡刀。然后,你需要你的精神医师批准。” “可是用指甲剪怎么可能自杀?”我不是很擅长守规则。那是我来的另—个理由。”我的还没有附锉刀呢。” 他不吭声。 用规则解决不了大多数问题,就像用法律条文一样。它太缺乏弹性了。一定会崩溃。常识才有弹性。我显然进了一个缺乏常识的地方。 “如果我要自杀,我会用我的皮带,但你没有拿走。” 我微笑着说,表示我没有生气。我只想让他知道这个体制行不通。他上下打量我,不发一语,然后在我的档案夹写了些东西。我永远拿不回刮胡刀了。 “跟我来,”一名绿罩衫女子坚持——精瘦又强健,杂乱的金发和晒伤的皮肤。她自我介绍是医疗技师,带我来到一间密室。 她把血压计套到我手臂上。“接下来三天我们每天必须测量你的数据四次,”她说。她眼神呆滞,讲话像机器人。她每天就做这种事。 “为什么?”我问。太多疑问了。我看得出他们這边不喜欢发间。但我只是想要了解。这跟我以为应有的事态发展不一样。我以前去复健所探望跟我合作写过书的摇滚吉他手时,那边似乎介于乡村倶乐邰和研习营之间。 “我们有很多人打退堂鼓,我们想要确保他们不会出问题,”她解释。她听我的脉搏,告诉我,我的血压偏高。 我想跟她说,他妈的当然高了。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别扭过。你们拿走我的全部东西还表现得好像我快挂了。不嘿咻又不会要我的命。 但我保持沉默。我屈服。像个高明的骗子。 她给我一个呼叫器要我随时带着,以备护理站要找我。然后她在我面前塞过来一份又一份表格 病患权益、隐私、义务,还有规则。更多该死的规则。有一段禁止我和任何病患、护士或员工嘿咻。下一段说病患不能穿比基尼、背心或短裤——必须随时穿胸罩。 “所以我得戴胸罩吗?”我开玩笑说,再次徒劳地想要凸显他们的规则有多愚蠢。 “这有点蠢,”护士退让说,“但我们这边有性成瘾者。” 她嘲弄又恐惧地说出这几个字,彷佛这些性成瘾者不是普通病患而是应该提防的恶心性侵者。突然间我发现酒鬼和毒虫比起我都差得远了:他们只伤害他们自己的身体。我则是想要别人的身体。我是最恶劣的。别的成瘾者在复健所找不到毒品,但这里有对我的诱惑,到处都是。任何在调情距离内的人都得提高警觉,免得我盯上她们。 “你有任何自杀想法吗?”她问。 “没有。” 她点击计算机上的格子,出现一份标题叫不自杀承诺 (promise Not to Commit Suicide)的表格。 她塞给我一个小数字垫和光笔,叫我在表格上签名。 “如果我自杀你们会怎么办?因为说谎把我赶出去?” 她不说话,但我注意到她食指的指甲掐着拇指。我想我惹毛她了,我问题太多了。该死的问题。他们不喜欢被问。因为问很强大:正确的问题可以揭露体制的缺陷。 但我叹气。我又屈服。像个高明的骗子。 她看看计算机上我的档案,显然看到了令她惊讶的东西,然后把萤幕转开背着我迅速输入几个字。我才来十五分钟,而且表现想必相对良善,却已经闯祸了。我无所谓,因为我痛恨整个过程。重点不是帮我改善,是保护他们自己以免挨告,让他们可以告诉被害者家属,”呃,他答应我们不会上吊。看,我们这边有他的签名,如果他说谎不是我们的错。” “你有任何杀人想法吗?”她问。 “没有。”在这一刻,我有了杀人想法。这就好像说,“不要想到一只粉红大象。” 她继续问下一题。“你的毛病是什么?” “偷腥。” 她没说话。我斟酌这个字。听起来很逊。我在该死的精神医院只因为我无法向新的诱惑说不。所以我补充了另一个来的理由:“我想还有学习如何建立健康的两性关系吧。” 我想到英格丽,我伤了她的心,她朋友威胁要宰了我,她除了爱我没做错任何事。 护士抬头面对我。这是她第一次作眼神接触。我感觉她软化了。我不再是个变态。我说出了魔法字:两性关系(relationship)。 她嘴唇张开变湿;她整个神态都变了。她真的想帮我。”当然,”她说,”第一步就是找个健康的人交往。” “我已经找到了,”我叹道,“她完全健康。所以我才发现是我的问题。” 她同情地微笑,继续看我的入院档案。我问她是否认为我真的有成瘾症。“我不是瘾症专家,”她说,“但如果你在感情中偷腥,如果你上色情网站,或如果你会自慰,那就是性瘾。” 她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红纸,用黑色马克笔写上我的名字和姓氏第一个字母,然后放进一个小塑料袋串上一长条白线。这是我见过最丑的项链了。 “你在红二,”她说,“你必须随时戴着名牌。” “红二是什么意思?” “卷标用颜色编码。红色是性成瘾症。红二组接受治疗的医师是”——她顿一下露出短暂不安的微笑,“盖儿。” 我看不出她的表情是恐惧还是惋惜,但不知何故这个名字让我吓得起鸡皮疙瘩。 她又从地上拿起一大块海报板竖在桌上,面向我。上面有八个大字: 喜悦JOY 痛苦PAIN 爱 LOVE 愤怒ANGER 激情 PASSION 恐惧FEAR 愧疚GUILT 羞耻SHAME “这叫做回报(check-in),”她说,“你每天必须回报四次,告知你感受到的情绪。你现在体验到的是哪个?” 我扫瞄板子寻找浑身发麻、完全一文不值、困惑至极、强烈后悔、 痛恨规则又挫折、想跳起来跑掉,改名叫雷克斯,永久迁居纽西兰的冲动。 “我在表上找不到我的情绪。” “这是八种基本情绪,”她用熟练的耐性解释,“每种情绪都属于其中一个类型。所以选择你现在感觉最接近的。” 我不懂。我感觉这好像某人瞎掰的。随心所欲。让我觉得…… “愤怒。” 她输入我的档案。我现在正式入院了。我感到另一种情绪浮现 “愧疚和耻辱有什么差别?”我问。 “愧疚是关于你的行为。耻辱是关于你的本质。” “还有耻辱。”很多耻辱。 她带我回到柜台,在此我看到一个女人手臂上打着蓝色玻璃纤维固定,被带出护理站:又一个新来的。她肤色雪白,蓝黑色头发,身上很多穿孔,脸色好像诱杀男人的吸血鬼。我立刻被吸引了。 从另一个方向,有个更吸引人的女子,金色长发从粉红棒球帽里流泻出来,闲晃到柜台。她穿着紧身黑T恤凸显出身上每一条曲线。我照例想着每个男人会想的事。如果不想这些事情何必有青春期?这时如果不感受到大脑内侧视前区的神经受体被化学物质所引爆,驱使我上前行动,干嘛要有睪酮素? “你是为什么进来的?”我问金发女。她的标签是蓝色。 “爱情瘾,”她回答。 太好了。我问她想不想吃晚餐。 回报:愧疚。 还有,激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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