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亲子鉴定师,日常工作是鉴定用户与孩子的DNA是否匹配,从而确定孩子是否亲生。 用俗话解释,如果你是小头爸爸,却有个大头儿子,我就可以帮你检测出,你的家庭与隔壁老王之间的关系。 三个月亲子鉴定的工作,让我看到了很多人性中的猜疑与狗血。 我曾看过,一个丈夫怀疑孩子不是自己的,偷偷取了孩子五根带毛囊的头发来做鉴定,检测结果是“排除”(非亲生),丈夫妻子大闹一场。 妻子承认,有一次丈夫出差,喊舅舅来帮忙搬家,结果那晚她跟舅舅…… 我曾看过,一个男人检测出孩子不是亲生的,一米九几的东北大汉,一屁股坐在鉴定大厅的地上,嚎啕大哭。 有同事安慰他说,没事没事,这种事常有的。 他哭得更惨了,说,这已经是我第三个孩子了,三个都他妈不是我的…… 我每天都能看到奇葩的人和狗血的事,我修炼到可以心如死水。 直到有一天,一对男女被领进了我的办公室。 同事悄声对我说,这女孩生了个孩子不知道是谁的,这已经是她带来的第三个男人了。 我看着面前的女孩儿,一副呆萌的包子脸,我心里那潭死水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是因为她人有多奇葩,事有多狗血。 而是因为她是我的前女友,小匀。 自分手后,我们已经四年没见了。 我不知道她已经有了一个叫小卷的儿子,我不知道她这些年过着怎样的生活。 五年前。 我被朋友拉去玩桌游,叫杀人游戏。 游戏规则是一群人通过猜测和投票,将杀手全部投出去,游戏就可以结束。 大家互相猜疑,互相指认,人们陆续出局。 最后只剩下三个人,我朋友,我,还有一个呆萌包子脸的女孩儿。 法官说,请指认杀手。 呆萌包子脸指了我,说,你鼻子很挺,手指很长,应该有很多女朋友吧。 我指了呆萌包子脸,说,你皮肤很白,眼睛很圆,应该有很多男朋友吧。 呆萌包子脸说,我没有男朋友。 我说,我也没有女朋友。 朋友生气地一拍桌子,怒摔凳子,说,老子是杀手!他妈的虐狗呢,这游戏没法玩了! 在猜疑中,这局游戏以杀手自杀为结局。 在猜疑中,我跟小匀以快速相爱为开始。 我们在一起了。 第二天,亲子鉴定中心,小匀的检测结果出来了,检测结果是“排除”,证明这第三个男人也不是小匀孩子的父亲。 我以为小匀会放弃,没想到她将第四个男人带进了我的办公室。 小匀看着我,仍旧面无表情,甚至让我产生了怀疑,这些年她交了这么多男朋友,是不是已经忘了我。 又或者,她记得我,但根本不在乎我。 我陷入了疑惑,这种猜疑的感觉,就像以前一样。 四年前。 我和小匀已经恋爱一年。 爱情和开始时一样,我们热衷于猜测对方的喜好。 “我的胸是不是很小。”我一直记得小匀的这句话,反复猜想。 所以在她生日的时候,我送了她一整箱的木瓜,箱子外面还贴着一行字,“新西兰奶牛专用瓜”。 “我一流汗身上就痒。”小匀一直记得我的这句话,反复猜想。 所以在我生日的时候,她送了我一块搓澡巾,带喜羊羊图案的那种,搓起澡来,像是喜羊羊在啃你的死皮似的。 渐渐地,爱情里甜蜜的猜想,变成了患得患失的猜疑。 我们猜起对方的手机里有什么,每天跟谁联系,联系人里有多少男生,有多少女生,有没有跟别人暧昧。 为了缓解关系,我们决定换换心情,跟朋友玩起了桌游。 很巧合,游戏到了最后跟上次一样,还剩三个人。 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条微信。 “请指认杀手。”法官说。 小匀指了我,说,跟你发微信的女生是谁? 我指了小匀,说,那昨天跟你发微信的男生是谁? 小匀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所以一直换手机密码? 我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所以每天背着我发微信? “放你妈的屁!” 这局游戏到了最后,我们俩生气地拍桌子,怒摔凳子,游戏里的杀手被吓得战战兢兢。 我们决定给这次争吵做个了结。 “我们结婚吧。” 朋友们一脸懵逼,而我们一脸坚定。 因为我们知道,只要我们完全属于对方,我们就不会再患得患失,互相猜疑了。 我们赶回家,拿了户口本就去民政局,一路上忐忑又激动。 “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第三天,亲子鉴定中心,小匀带来了第五个男人,因为上一个的结果还是“排除”。 我忍不住了,问,到底你还要带几个人来? 小匀沉默了很久,说,这是最后一个了。 我看着那个男人,留着寸头,穿着修身西装。 看来,孩子的爸爸是他。 我真嫉妒他。 可为什么要嫉妒呢,我和小匀明明已经分手四年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还爱着她,我一直爱着她,就像以前一样。 四年前。 我和小匀,并没有结婚。 我们赶回家,拿了户口本就去民政局,一路上忐忑又激动。 等我们赶到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闭。 当时是5点01分,民政局已经下班。 我们晚了一分钟。 我们约好下次再来。 我们没有等到下次,我们分手了。 我一直以为,爱情是一个时机的问题。 如果我们当时早一分钟,或许我们就不会分手了。 多年后我才知道,她说自己胸小,只是希望我说,你一点也不小,再说了,胸小穿衣服最有气质了。 我说流汗会痒,也是希望她说,那我们不去逛街了吧,就待在家里,待在空调下舒服地过一个周末吧。 原来,爱情不是一个时机的问题。 我们痴迷于给对方想要的,往往只是我们想象中他们想要的。 是我们在爱情中猜测对方,误解对方。 最终,我们的爱情就像角落里,烂掉的那箱木瓜,落了灰的那条搓澡巾。 留不住了。 分手后,我就出国了,以为这样就能忘记小匀。 但我失败了。 下班后,我脑子很乱,一直走到地铁站。 “老公,我们的宝宝生出来像你的话,一定很可爱。” 一个孕妇从我身边走过,搀扶着她的男人,留着寸头,穿着修身西装。 他就是小匀带来的第五个男人,小匀孩子的爸爸。 操!他背叛了小匀! 我抡起拳头冲了过去,这一拳用了我所有的力量。 三分钟后,我止住了鼻血。 刚刚冲过去的时候,我不小心被砖头绊倒,一头栽倒在水泥地上。 在止鼻血的时候,寸头男向我解释了两件事。 一,他是小匀怀孕时,负责她的产科医生。三年多前,小匀一个人住进妇产科,一个人生孩子,一个人坐月子,很孤单。 二,他只是小匀的朋友,没有任何男女关系,这次来做鉴定,只是小匀希望他帮忙,她说想见一个人。 我疯狂地奔跑,找到了来鉴定的第四个男人,他是一家饭店老板,也只是小匀的一个朋友。 他说,小匀经常来这点木瓜吃,一边吃一边哭,问她为什么哭,她哭着说生了孩子后她的胸变大了,但是想证明的那个人却不在了。 最后,我找到了第三个男人,他是一家桌游店老板。 他说,小匀有时候会来看别人玩杀人游戏,但她从来不加入,问她为什么,她说在等一个人。 我没哭。 我一直在奔跑,跑过街道,跑过人群,跑过曾经与小匀走过的一幕幕场景,跑到小匀家里,跑到小匀的身边,像以前一样。 我问小匀,为什么要骗我? 小匀说,听说你回国当了亲子鉴定师,就想了这个法子来见你。但没想到总碰上你休假,第三次才见到。 我问,为什么不直接来见我。 “猜你可能高了,猜你可能胖了,猜你可能组建了家庭,猜我可能会打乱你的生活。” 小匀还在猜疑。 以前猜疑,是她担心我让她过得不好。 现在猜疑,是她担心她让我过得不幸福。 “我们重新在一起吧。”我看着小匀,说出了这五年我每天都想要说的话。 小匀却说,你该不会以为小卷是你的孩子吧?要不你先去做个亲子鉴定,再说刚刚的那句话? “不管小卷是不是我的孩子,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以前我们总是互相猜疑,却总不知道正确的答案。 现在我不想猜了,因为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抱住小匀,说,我爱你。 三个月后。 我跟小匀重新参加朋友们的杀人游戏,房间里,有个三岁模样的小朋友在玩小汽车,他就是小卷,眼睛圆圆,头发卷卷。 女生们听了我们的故事,感动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男生们听了我的故事,纷纷悲哀,拍拍我的肩膀说,兄弟,你真是条汉子,喜当爹都不怕,一点不怀疑,直接就结婚了。 我笑了。 “有些事不需要怀疑。” 然后,我默默地掏出了一张照片,拍在男生们的面前,这是我小时候的照片。 照片上的我,眼睛圆圆,头发卷卷。 跟一旁玩玩具的小卷,一模一样。 想起当年花儿乐队特别火的那首《嘻唰唰》,里面有一句歌词:“你我好像划拳般恋爱,每次总是猜。” 其实恋爱里总是免不掉相互猜疑,猜对方的爱好,猜对方的心思,猜对方喜不喜欢自己。 有的猜疑甜蜜,有的猜疑则带来感情问题。 不过没关系,既然这些猜疑因爱而起,那爱也能答疑。 所有的猜疑,都不敌一句我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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