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天空悠悠荡荡地飘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白雪,汽笛焦灼地穿越寒冷的西北风在迷惘中久久地长鸣,车站上拥满了南来北往、川流不息的匆匆过客,大儿子背着行李徜徉在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人群中。雪再大,路再滑,留不住远行者的脚步。我跟在大儿子身后,不停地放眼向西遥望,回首经历了许许多多风雨的四合同院子,那布满累累伤痕的漂泊的心,在极度疲倦中渐渐地开始思念最初的婚姻生活,往事像无尽的雪野苦涩地伸向故乡的家门,成了流浪者永远无法超越的距离。 春秋迭易,时光老去,已逝的一切都在岁月中淡去颜色的鲜亮,而故乡的家门依旧不变, 爬满了与土地一样的暗黄色。记得在我27岁那年,婚姻面临七年之痒的考验,我们经常吵闹,动辄打架,两个儿子就象受伤的小鸟一样蜷缩在炕角哭喊,歇斯底里的我常被脾气暴躁的丈夫打得遍体鳞伤,幼稚的孩子终日里惴惴不安,惶恐地看着我蓬乱的头发、红肿的双眼以及由于痛苦而变得扭曲的脸庞,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家一天一天破败下去,两张渐已憔悴的面孔变得陌生起来,两颗自我折磨、向往外面世界的心终于选择了分手。我们不再徘徊,不再留恋,完全忽视了幼儿痛失家庭、缺少庇护的感受。 我拖着懵懂无知的两个孩子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故乡的山山水水,远走陕西踏进了一个光棍男人艰难支撑的穷家庭,那里的土地是贫瘠的,日子是清冷的,而这个光棍男人身上充满了善良、勤劳、质朴、憨厚的品质,他高兴地顶起这个新家,饱受刺激的我情绪变化无常,在这个新环境中慢慢变得平静温顺多了。 我每天起早贪黑,养猪喂牛,倒也满足地过着这样的生活。然而两个幼小的儿子望着生疏的人事,面面相觑,特别是大儿子常常面无表情,脑子一片混沌,心灵放佛被一种浓浓的哀愁占据,对读书上学的事没有兴趣,见识狭窄的我,骨子里对学习没有充分的认识更谈不上引领孩子去通过知识改变命运,渐渐地两个孩子在吃喝游玩的生活中膨胀了贪图享乐的欲望,大儿子轻易地放弃了读书,步入了社会的万花筒。小儿子不知不觉地被人贩子偷偷拐走,许多年之后我才知道真相。留在身边的大儿子竟然梦想过一种金碧辉煌、灯红酒绿的都市生活,三天两头出入歌舞厅,在交错闪烁、绚烂多彩的霓虹灯下狂欢醉舞。 十三岁那年,大儿子开始闯荡江湖,看惯了上流社会富人的神气活现,学会了穷人的低三下四,经常光顾尔虞我诈的麻将馆。我失去了天真可爱的小儿子,又遇到大儿子堕落红尘,心中十分悲伤,常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空虚无聊的感觉,流浪者的困惑彷徨使我挣扎在痛苦的深渊,我恨前夫的无情,怨自己的命苦,更轻视后夫的养家本领,在上苍赐给我的流浪生活中混天度日。 雪景 转眼间,十几年的时间弹指一挥,而我的大儿子长年东游西逛,没有学到多少真本事,与他同龄的男孩多数已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他漂泊的心无法驻足于一个宁静的港湾。一个意外的电话竟使大儿子听到了前夫的呼唤,前夫在悔恨中度过18年,得了不治之症,久违的心积蓄了委屈的泪水,缱绻的呼唤充满了愧疚的悔意,大儿子突然间思念起梦中的故乡,要去看望多年不见生父。我决意陪大儿子回去看一看幼小时生活过的院子。 前夫站在门前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肃穆感和崇高感,握住他的手大儿子仿佛找到了家的感觉,一声:“爸爸,您辛苦了!”就哭着再也说不出来话。看着前夫苦心经营的苍白的小家,一个沉重的问号在我脑海升起,人生的另一半生根在哪里?父母的离异使孩子饱经风霜,很难以身相托他们中任何一方的残家,特别是大儿子不知何去何从,在社会的熔炉里煅烧成一个混蛋,无有成就,我十分后悔当初远走他乡的冲动行为。 我们陪前夫度过了最后的日子,前夫临走之前把一个皱巴巴的红布包递给了大儿子,那是他辛苦积攒的一万多元人民币,他说:“孩子,赶快成家立业,一定找到丢失的弟弟。”说着,就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气。我们掩埋了死者,感觉回乡是一场还债,是我们互相的欠账,随着前夫的离去,这种债再也无处可还。 回陕西那一天,天下起了大雪,在痛苦和茫然中滋生出来的温暖和慰藉渐渐消失,风喧嚣着如同难解的呻吟,我伸开双手抓住了满满的、抓不透的寒冷,没有前夫的家如空空的行包空空的床,我的眼里流出了冰,心里也淌着冰,感到冬天背后儿子那双忧郁哀怨的眼睛在注视着我的行踪,我迈着蹒跚而趔趄的步子走了,便开始在无始无终的旅途上频频回望,成为精神上永恒的归乡者。 候车室的高音喇叭响起了急促的催叫声,我的心一怔,收拢了那纷繁复杂的思绪,回到了流浪的驿站,我昂首顶着冰凉的雪花,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个脚印,惘然地走向一列快要开出的汽车。大儿子还要在外去闯,坚持游子苦行,坚持风雨无阻,但愿他创造出一片属于自己的生活天地。小儿子啊!你在哪里?母亲呼唤着你归来,愿我们早日团圆,不再流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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