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恒绩 1 那天中午,我正在北京采访,老家的堂嫂打来电话说,我的父母都从摩托车上摔下来了,伤势很重,尤其是父亲,快不行了…… 那会儿,我正走在北京万寿街的一条盲道上,接到这个电话后,脚下一趔趄,差点没趴地上。我觉得我不属鸡,属鱼,而且还是胖头鱼,脑袋哗地一下大了。我的父亲呀,你已是两次中风的七旬老人了,怎么能坐摩托车呢?我琢磨着如何给妻子打电话。父亲前几次住院,妻子送饭煲汤及护理,累得够呛,父亲每次进城,都是住我家,是妻子和我一起护理,久病床子无孝子,何况是儿媳,而弟弟及弟媳因工作原因,没怎么分担,妻子颇有怨言。父亲这次住院,我估计妻子会忍耐不住。果然,她牢骚满腹:“年年住院,一遍比一遍重,像这样搞,谁受得了,总要让我们喘口气撒。以前还是你爸一个人住院,这下可好,成双入对了。”我反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话很幽默?” “嘟嘟……”妻子却用挂断电话的方式表达了她的不满。我预定回武汉的机票,却发现6个小时后才有航班。先期赶回县医院的弟弟打来了电话,我终于听到了父亲的声音,弱弱地:“绩伢,我怕看不到你,我想你,你是我的大儿……”父亲丝毫不顾及弟弟在他身边,毫不吝啬地表达对我的依恋。 弟弟向我介绍了车祸的缘由,因为家里的沙发破了,母亲说要去镇上买新的,以便我们回家过国庆节时能坐上漂亮的沙发。老两口在公路旁等了很久也没见着公汽,就搭了一辆摩托车。那辆残破的摩托车开起来像个醉汉般摇摇晃晃,没开上2公里,就因避让对面来的一辆客车而摔倒了,没有头盔可戴的老两口,脸部大面积擦伤,身上还有十多处淤青,进一步的伤情还在诊断…… 第二天清晨,我已站在父母的病床前,父亲已戴上了呼吸机,发出粗重的喘息声,脸上的血痂几乎占了三分之二,差不多毁容了,母亲也是。恐怕很少有我这种遭遇的人,医院的走廊里(床位紧张),左床睡着父亲,右床睡着母亲,中间站着不知所措又忧心如焚的两个儿子。医生对父亲的病情无能为力,我只好请亲戚照护母亲,然后请了医院的救护车,将父亲送到了广州军区武汉总医院,发现妻子已等在医院急救室门口,手里已熟门熟路地拎着大包小包的陪护用品。父亲讨好地看着她,说我又来了,拖累你啊。妻子半真半假:“你争口气,别拖累撒。”父亲尴尬地笑笑,便哼哼地不做声了,而妻子,一直没有正眼看我。 照例,我准备晚上陪护,妻子却态度坚决地让我弟弟来。我说爸少不得我,看见我心里就踏实,对稳定病情有好处,弟弟的生意太忙,他白天来看看就行。妻子毛了:“不行,每次你的爸爸住院,他都在空隙里过了,我们在这里累死,他在那里挖着脑壳(埋头)赚大钱。”弟弟来了,妻子的怒气才缓和一些,父亲却对弟弟说:“我要你大哥来陪我,你回去休息,看看,你长得这瘦,不要太累了啊……”妻子的脸都气绿了,用眼光凌厉地盯着我,示意我跟她回家,我没敢与父亲打招呼,溜了。 晚上,妻子弄好了饭菜,却添了极少的一小碗饭,砰地放在我面前:“少吃点,长得越胖,就越要去医院照护你的爸爸。”她坐在那里絮叨:“奇了怪了,无论大事小事,你的爸爸都把你拽到,他又不是只生一个儿子。”我说你能不能将“你的”二字去掉,叫“爸爸”多简单呀。妻子白了我一眼:我现在很烦这两个字,我又不姓王。 那一小碗饭,我剩下了。 再到医院时,父亲埋怨我:“昨晚你到哪去了,我怎么能少得你呢?”妻子冷不丁地插嘴了:“是我让他回去的,他又不是一坨铁,你以为挺得住?明知自己有病,还去坐摩托车,你是故意整我们的吧?”对垂危的父亲出言不逊,我气得严厉地警告她,如果父亲有个三长两短,我对你不会客气。 “吓唬谁呀,”妻子虽嘴硬,但明显调低了音量。医生说,父亲的血栓已从大脑蔓延到了心脏乃至全身,要安支架。同房一个病友安了两个支架,总费用将近六万元,术后,每月还要吃800元左右的药,以便稳固支架,这个药要终生服用。我问父亲大约要安多少支架,医生说有个危重病人安了12个。我虽然吓一跳,嘴里还是说,钱不是问题,医好为原则,放心,不差钱。 医生看看我,又看看远处,笑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妻子的身影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2 很幸运地,父亲成功做了手术,安了两个支架,总共花了6万元。出院后,住进了我家,医生叮嘱,父亲手术后的一年中,最好别让他回乡下,好好调养一下。从此,我成了特级护理师。父亲要少吃多餐,品种要花样百出,不同的药,在不同的时段吃,逐渐走向痴呆的父亲,根本搞不清每日的康复流程,而一字不识的母亲,无法指导父亲服药,何况她本来就有先天性眼疾。 父亲住在我家,是他最大的享受,小区鸟语花香,又有很多老人,他们在一起,论古谈今,非常开心。老人们羡慕地说:“你三次中风都还能走路,真是奇迹啊!”父亲骄傲地说:“是我的大儿子会照料,又及时,又孝顺。”我曾与弟妹们商量,每家住10天,至少我每月可以有20天采访出差的自由时间。父亲说弟弟那里做生意,太闹,他无法安睡,而且,吃饭不定时,经常饿个半死。至于妹妹那里,父亲说自己有儿子,得住儿子家。我哭笑不得,站了一辈子讲台的父亲,晚年的病中却像小孩一样固执任性。 我在家尽量多做事,以免激怒妻子。 父亲的大脑间歇性糊涂,有时上厕所不关门,有时洗澡忘了关门。有时,妻子在卫生间刷牙,父亲径直进去小便,妻子慌得夺路而逃。还有时,父亲来不及走到厕所,裤子便脏了,衣服一洗一换便是一大堆……妻子烦躁不已,说这样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啊。有时,父亲明白自己闯了祸,就在卫生间关门洗衣。他的左腿不能弯曲,洗衣时很吃力,也洗不干净,而像他这种病,长时间头朝下很危险。好几次,我吼了他,不让他洗…… 父亲住在我的书房,晚上九点前就要睡,可他的睡眠质量相当差,一点响动就醒了,需要安眠药辅助才行。而我写作大多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嗒嗒作响的键盘敲击声,让他无法休息,我只好关机。妻子看我不能写作,生活也就没了来源,她打电话将我弟弟狠狠骂了一顿,弟弟来了,接父亲走。父亲摇手:“我在这里好好的,你去忙。”弟弟说,大哥要写东西,你老住在这里,他怎么养家呢? 父亲想了想,可怜地看着我:“绩伢,你在客厅搁张床,我睡客厅,不吵你写东西,我就喜欢你这里。”看到父亲眼窝里汪出了泪光,我的眼圈也红了。父亲是个瘸子,母亲几乎是个盲人,这么一对残疾人夫妻在偏僻的山区养大了我们兄妹仨,现在该是我们反哺的时候,老人的任何要求都不过分。我拍拍父亲的后脑勺,像哄孩子似的说:“好好,你就住这里,哪儿也不去。”弟弟留下1000元钱走了。他刚出门,妻子就一把抓起钱,撒了个漫天飞舞,气冲冲地:我也愿意出钱,让他照护去。 以采访为生的我,经常天南地北出差,父亲住进我家后,我无法出门。各个报刊的编辑打电话约稿,我只能抱歉地说,“我爸病了……”这些话,妻子听到好几次,她的脸一次比一次难看。 一天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父亲说,他总是待在家里,有些闷,武汉有这么多亲戚,他想到处走走,让我明天先送他去武昌的姑妈家吃餐饭,下午再回来。我说好。妻子一听,脸上阴得能拧出水,她将手中的一碗饭,重重地往桌上一搁,砰的一声,很刺耳。我在桌底下轻轻踢她,示意她冷静。她却狠踩了我一脚,疼得我呲牙咧嘴,本能地哎了一下。父亲看了我一眼,傻傻地张了张嘴,若有所悟。妻子忽然说:“爸,你和妈是老两口,长期分开不好,妈一个人在乡下,也孤单,乡下空气也比城里新鲜多了。” 迟迟地,父亲嗯了一下,吃饭的速度明显慢了。我已感觉到自己的脸非常难看,妻子的潜台词,谁不明白呀?父亲终于吃完饭,默默地进了房。我跟进去,发现父亲站在窗前,久久地伫立。他叹了口气:“绩伢,你给我50元车费吧,我明天回去。”我一愣,说:“你别生气,媳妇就是媳妇,你对她没有生养之恩,不能像要求自己的儿女那样去要求她。”父亲说,这个道理他明白,他怕再住下去,我们夫妻闹不和。我的大男子主义气概一下就膨胀起来,声音也高多了:“这是你儿子的家,你想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这时,我听到客厅的动静明显大了,我没有理会,还挤出笑容逗父亲:“就你现在这脑子,你都不知道车站在哪个方向,我不会给你钱的,有本事你走回去。” 我回房去休息,却发现卧室门被妻子从里面反锁了。我只能轻轻地敲,轻轻地敲,敲得心里的弦,一根根地断裂,做个孝子好难啊……我与儿子挤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7点钟醒来,我照例去给父亲倒便壶,却见房中无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此前,父亲是从不叠被子的。我一惊,满屋里喊了几声爸爸,没人应。我慌了,跑下楼去问门口的保安,保安很熟悉我爸,说老人一个多钟头前就出了小区。那时,天还没亮哩。这冷的天,这大的雾,他去哪儿了呢?我返回车库,飞快地发动车子,沿街搜寻。一圈又一圈,没见人。想起昨晚父亲找我要车费的情景,我估摸是去车站了。可他身上没一分钱,也辨不了东西南北,怎么知道车站在哪个方向呢?而且,父亲腿脚不便,走路很慢,还得走走歇歇才行,这一个小时,他走不了多远。我减慢车速,开始注意笼罩在蒙蒙晨雾中的马路两边,果然在徐东平价商城对面的加油站旁,发现了父亲的身影,他坐在绿化带的水泥墩上,双手不停地搓着,冻得不行了。我将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他身边,跳下车,说,爸,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急死了。父亲的头发已冻成了霜花,清鼻涕不停地流,用手背窝窝囊囊地擦拭着。看到我,他小声埋怨,说话因挨冻而更显结巴:“叫你……你给我车费,你不给,我想到黄浦路车站去碰熟司机,把我带……带回去,可我实在走……走不动了。” 这是给了我生命并将我养大成人的瘸子父亲,这是心脏刚刚做了大手术的父亲,这是在讲台上受人尊敬一辈子、李桃天下芳的父亲,我却让他流浪街头,我失声痛哭,抱起身体快冻僵的老人,说:“爸,有儿在,你不怕,跟我回家,你儿子的家。”我哭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将他抱到车上坐好,我将暖气开到最大,尽快让父亲的身体回暖,就在我准备开车时,妻子骑着电动车,慌慌张张地迎面找来了。我不顾一群群上班族的目光,将手伸出窗外,指着妻子大声哭吼:“没什么好说的,离婚!离婚!” 我猛踩油门,将妻子远远地甩到了身后…… 3 我将父亲扶进门,放在床上,并将取暖器打开,父亲还在念叨:“我要回家,我有过(罪),长辈让晚辈吵架,是过。”我打来热水,为父亲洗了脸和手,然后将体温计夹在他的胳肢窝。父亲叹道:“唉,要是,这次在摩托车上一次性摔过去,我就解脱了,免得连累儿孙。”自知过分了的妻子,煮了一碗姜汤捧进来了,我堵住她,恶狠狠地说:“你要是不端走,我就泼到你脸上……”她端着汤,愣在那里了。父亲欣喜地说:“我喝,伢,快端来,别听这个苕儿子说的话,他从小就蠢,莫见怪。” 父亲没说错,我从小脾气就大,15岁做建筑工时,工友骂我母亲,我一砖头将他拍得缝了7针。现在,我的父亲被逼得流落街头,这般忤逆的老婆我要她作甚。没了钱,我可以再赚;没了父亲,我今生再也找不到能叫爸爸的人。他在这个世上的年轮也许真的屈指可数,为了他晚年的幸福,我要离婚。 我伏在桌前,起草离婚协议书。玻璃桌面下压着一张我和她的结婚照,笑意盈盈,恩恩爱爱的样子,此刻却是那般刺眼。我抽出照片拿剪刀去绞,妻子冲过来,想伸手拦阻,可看到我烧红了的眼睛和明晃晃的剪刀,她没敢靠近。我用剪刀使劲地绞着结婚照,一块块碎片纷纷飘落,全然不顾妻子惊愕痛惜的表情。我说你滚开,别打扰我写离婚书。书桌上有一面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张扭曲的脸,闪着可怕的幽光,面颊的血管随着我写字的动作,蚯蚓般一收一缩。 妻子黯然退出去,没有几分钟,我听到了妻子的哭声。我愤愤地想,你哭,有什么脸哭?亏你还是幼儿园老师。 父亲的耳朵还很灵,他走到客厅看究竟,妻子哭得更厉害了。我大声说:“莫管她,我在写离婚书。”父亲一听就变了脸,那么虚弱、走路那么慢的他,居然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我面前,举起拐棍就朝我头上打,骂我“老毛病”又犯了。父亲说:“仇恨似火,恨着别人,也灼烧着自己。你虽说自学成才,但你没有受过系统教育,还是书读少了,没教养。这么好的媳妇,她不就是性子直点、急点吗,你还离婚,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给我——”父亲抓起我桌上的半成品离婚书,撕得粉碎。 父亲恨恨地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要离婚,你现在就把我葬了。”他用拐棍急促地点着地板:“你要冷静地想想,你们结婚18年了,也是千年修来的缘分,当年走到一起,多不容易。我家那么穷,我和妈妈又是残疾,她没有嫌弃,还帮着你给弟妹们挣学费。刚过门的那一年,她将挣得的工资千里迢迢去送给还在读书的弟弟,学校领导听说她只是刚过门的嫂子,都非常惊讶。这些好,你都忘了?你们一起打工那些年,是患难情,婚姻不能赌气啊。” 父亲的话让我的笔头一下就软了。我与妻子当年同在一家酒店打工。1989年的一个凌晨时分,我阑尾炎发作,疼得死去活来。那时,武汉还没有出租车,妻子用自行车送我去医院,车胎又破了,当时还是女友的妻子一边担心地哭,一边费力地蹬着车,将我送到二七医院,可人家没有深夜门诊,妻子又带我去一六一医院。当我终于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时,妻子已累得虚脱了。1992年初,妻子嫁给我时,将她打工的2200元钱全给了我,那时,她的月薪只有80元。我用她的钱,还掉了父亲因败血症抢救的部分费用。 妻子哭得肩膀抽动,我也渐渐冷静下来,坐到她面前,与她好好说话。我说,我很尊重你的父母,你也得尊重我的父母,怎么能将老人逼上街头呢?2002年,一米八几的岳父患上食道癌,我到处动用金钱和关系,为他弄到最昂贵最有效的治癌药,我让岳父伏在我背上,我跋涉在医院的每一层楼去化验和检查,延长了岳父的寿命,而你的弟弟漠不关心,你气得大骂他不孝。当岳父瘦得只剩70斤时,我还在为他买药,为他被折磨而流泪。你的弟弟却给我打来电话:“哥,你不要再用好药了,免得爸爸难得断气。”为这句话,为岳父最终去世,你气得哭了一场又一场。 我将这些往昔的故事都拎给妻子听,也讲到当年我的初恋想与我重修旧好,我都快心动了。那时的父亲,还在讲台上,他勃然大怒,来到武汉打了我,说:“你不管到多大年龄,有多大出息,都是我的儿,我都能打。好好的家不珍惜,离什么婚,一熟(一口气蒸熟、指结发夫妻)的饭多好吃啊,你生得贱!”父亲骂完我,还向你赔罪,说自己没教育好儿子。 想到这里,回忆往昔,我感觉刚才还强硬的心也柔软了许多。 我还告诉妻子,我这样孝,也是做给孩子看。我们也会老,也有像父亲拄拐棍的那一天,父母就是儿女的镜子,我们为什么不做一面明亮通透的镜子呢?我曾经冷静地问过儿子,我和你妈感情出了问题,你愿意跟谁过?儿子的话,说得轻,落得重:“你们要离,我也没办法,反正我们学校有三个同学,因为父母离婚了,都预备起,进了少管所。”儿子的话像深夜的大理石地板上突然砸下一个花瓶,发出轰的一声炸响。我还说,这些年,你作为长嫂,确实为这个家付出很多很多,我虽然是个写字的,骨子里还是个粗人,从没向你表示过感谢。 妻子突然哭出声来:“恒绩,我等了这些年,你总算亲口夸了我一下。18年来,我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你从没表扬我。自己的老婆虽不是外人,可也是要夸的,女人要夸,你懂吗?你似乎一直不懂,不时还要发一下蠢脾气,而且大男子主义也太重了,你买房和买车,都是拿了钥匙后我才知道,我是你老婆,不是这个家的空气。” 我的脸红了,确实,在这个家,一直是我说了算,我从没夸过妻子,一直觉得她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的。我赔着笑脸,说我本来就是建筑小工出身,你多担待。经历了这场风波后,我俩从未有过地、平心静气地交流了两个多小时,妻子也为自己的过激言行表示道歉。我依然坚持父亲住在我这儿,就因为老人习惯了,不能随便改。妻子想了想,说我们再在附近买一套小房,爸爸腿脚不好,我们就买一楼,将父母都接到这儿来,然后再请一个钟点工。这样,既不耽误你写作,父母又有人照护饮食及服药,三代人的作息时间又不冲突,我们与父母隔得又近,节假日,我们兄妹三家人都可以来陪老人,那样才是真正地让父母享受到天伦之乐。 我说好,父亲知道后,样子又惊又喜。妻子说:“不过,这次买房,一定要我来选,我来签合同。”就这样,妻子在我们所住的小区选定了一套51平方米的二手房,与我家仅隔300米,也刚好是表达亲情的“一碗汤”距离。粉刷一新后,我和妻子将母亲接来了,老两口在城里的新家团圆,父母离他们的儿孙只有“一碗汤”,而修改这篇作品的时候,我正在出差北京的途中! 我给妻子发了一条短信:老婆,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