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蜜思喵 刚上初中的时候,我很悲催地活在我妈眼皮底下。她是本校教师,正好换届教到初一。 她一开始把我放在另一个班,一学期后又杀了个措手不及,把我调回她当班主任的班级。 我的极力抗争并没能改变她的决定,只好含泪挥别了原班的小伙伴。 在新班级,大家虽没有明显的排挤我,但我敏感的小心灵也能察觉到,自己并没有被接纳,根本无法融入。 再没有人和我传纸条,结伴上厕所,放学相约一起回家了。 更没有人和我分享男女生之间的小秘密,对明星和流行歌曲的追捧心得,一起偷偷的描眉涂口红。 在我莫名其妙被一个高中女生用暴力欺负后,新班级里唯一和我走得近些的女孩也抛弃了我。 我就像个游走在世界边缘的傀儡一般,陷入了彻底的自暴自弃。 故意迟到,逃课,学抽烟,带刀片自残,和高年级男生稀里糊涂的早恋……用尽一切顽劣招数去对抗我妈。 彼时,我很恨她,是她把我和我的朋友们分开,让我变得孤立无助。 十四岁的小女孩,对这世界懵懂无知,又正值青春叛逆期,心智尚未发育完全,对友情是格外看重,极需抱团取暖的力量,一起对抗成长中的坎坷。 而这些之于我,是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大雪真干净。 导致这一切的根源,仅仅是那时候,我妈极度不喜欢我原班级的朋友。 她们在老师眼中的标签,是贪玩不羁,浓妆艳抹,离经叛道,引人注目那种。 我妈视她们为洪水猛兽,所以硬生生出手阻挡我们的友情继续,导致了我整个初中阶段以病态的叛逆来控诉。 她迫切希望我和她心目中的好学生们交朋友,达到近朱者赤的目的,但她忽略了一点,好学生们并不会搭理我呀。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圈子其实很早就被无形的定义。 她曾经拼命不让我靠近的朋友们,在高中阶段,又和我走到了一起,让我渐渐从阴郁的自卑中脱离出来。 大学时千山万水的来相聚,疯狂喝酒聊天到半夜,冬天结伴去峨眉山泡温泉,开一个标间把床拼一起四五个人挤着睡,她们还都住过我破烂的大学寝室。 所幸有她们陪我经历了青春最初的疯狂和迷惘,携手走过人生不同的蜕变阶段,见证了彼此一步步的升华。 即使如今各自有了新的朋友圈子,我更是远离故乡,长年累月与她们无法见面。 但无论中间隔绝多少时光,从未疏远,再次重逢时,依然能随性如初。 不用伪装,不用拘谨,不用思考怎样说话才客气得体。 几年前,我和我妈交心,我们都反省了各自的错误,坦承了当时她企图控制我和我表达愤慨的方式都太过激。 其实,大学时,她就不再干涉我交朋友的自由。 她随我一起,看着我的朋友们努力而积极的工作,一个个嫁得良人,生活都幸福又稳定。 看着我和她们一起固执的抵抗着岁月风霜侵蚀容颜和心境,做到了十八岁时相约许下的誓言——即使为人妻,为人母,也要不负美丽。 她终于明白,我们少年时,虽然玩得跳脱,但都清醒的知道在人生的不同阶段,该做什么事,该负什么责,该接受什么样的安排。 我们试过错,所以懂得珍惜;我们一早把该玩的都已玩腻,所以不会再有好奇,心变得安宁。 而她也亲眼目睹了,她嘴里循规蹈矩的“别人家孩子”们,接二连三的狗血婚姻,离婚又复婚,复婚又离婚,再婚还是离婚,要不就是离婚后一直结不了婚…… 现在,我给她看发小们的照片,她会发自内心地感慨,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年轻漂亮,都好像明星一样,耀眼又时尚哎。 然后她叮嘱我,出门别忘了化淡妆啊,你要化完妆才有气质…… 她忘记了,当年数次翻出我藏起来的,和她们一起偷偷买的口红和眉笔,狠狠地砸烂扔下六楼。 我也假装忘记了,不去提醒她。 时过境迁,我妈已变成了终日沉迷微信的矍铄老太太。 但那段岁月,一直是我记忆里暗无天日的旷野,是我不愿去掀开的回忆裂缝。 直到此刻,付诸笔端,才算真正放下。 大学毕业一年,我就邂逅了老公,然后嫁去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城市。 文化风俗的差异,人与人之间相处方式的迥异,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习惯,内心孤独到快抑郁。 后来,逐渐结识了不同的人,有觉得“投缘”的,就恨不得立即成为朋友。 回想起来,我老公看人的眼光的确毒辣,个别已成为陌生人的,都是他事先告知过我,不适合和我做朋友的人。 可我当时根本不听啊,我和他大吵,觉得他一点都不顾及我离乡背井,急需有朋友陪伴的心情。 然后,经过一系列事情,我才深刻领悟到,被打脸的感觉还真是酸爽。 不过,依然不后悔自己最初的倔强。 如果不去和那些“朋友”相处,不深入的接触一番,我怎么能知道,最初我认为的“投缘”二字有多么不靠谱。 酒趁欢歌,灯照光舞之时,她们说着许多让人舒服的话,刻意照顾我这个单纯莽撞的闯入者,营造出一种不把你当外人的氛围。 这只是她们习惯性的客气迎合,是一种熟练而世故的社交手段。 只有我,感动得像个傻逼,以为这就是真诚的火苗在燃烧,是敞开心扉的接纳,所以放松戒备,掏心掏肺。 最终我灰溜溜地滚回原地,她们亦默契的消失无踪。 所以,常常会有人发出无奈的叹息:“真是年龄越大,朋友越少啊!” 的确是这样,这社会险恶,这江湖水深,这笑脸背后难托信任。 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打底,甚至不敢随便在他/她面前醉酒。 我交朋友也越来越挑剔,心底对朋友的定义更为壁垒分明。 但我始终坚持了一点:不管什么类型的朋友,都是经过有效事例的验证,被我彻底认可的朋友。 所以,我绝不会被他人的看法左右。 即使我错了,也不过是手指挪动间轻轻一拉黑的事。 我不再是十四岁时,会因为被迫离开朋友而一次次流泪的小女孩。 这世间没有谁是谁的不可替代。 合则聚,不合则散,我珍惜每一个我认为值得的朋友,亦不在意丢失那些我划出朋友范围的人。 被我认定的朋友,不管她在别人嘴里被形容得多么不堪,或被美化得多么纯粹,我统统不管,我只看她对我本人怎样。 你自认八面玲珑,面面俱到,却在某件事上没有竞争过她,或是在某个人面前,印象不如她好,你就明里暗里说她心机婊。 你碰巧成为了她的下属,而她没有把你高高捧上位,你就说她故意给你小鞋穿,让你坐冷板凳;说她忘恩负义,为了权力欲和掌控欲可以完全抛开情意,出卖一切。 然后你告诉我,她有多么可怕,多么虚伪,多么让人脊背发凉。 可是,她在其他方面怎么样,与我何干?她并没有伤害我,利用我,且对我保持了作为一个朋友,基本的坦诚和尊重,这就足够。 没有利益牵扯,能在一起愉快的约个下午茶,拍几张美美的合影,聊点不咸不淡的话,朋友圈里有互动,能对彼此近况一知半解已算非常不错的关系,谁也没准备奉献出彼此的身心秘密。 再说,自己都瑕疵满身,凭什么要求朋友高洁如圣人,并且全身心的信任你如血脉,帮助你如手足? 你得先称骨算命,认清自己价值几许。 现代人的友情就该这般冷静而克制。 谁不曾吃过亏,谁不是在一个个跟头中,摔出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再不会被几句轻飘飘的话语影响。 尼采说:“每个成年人都具备多重人格,以及过多重生活的潜质。” 人的潜在性格中,本身有天生的一面,也有变化的一面。 会随环境的变化而变化,也会在不同的人群中被塑造得南辕北辙。 随着这些性格所展现出来的,是不同的行为方式与处事手段。 这是丛林法则中,天然的“保护色概念”。 无谓善恶黑白之分,阳光阴暗之说。 并且,有掩饰成份的东西,就一定不真实吗? 不加掩饰的东西,就一定真实? 谁规定的?真实与虚假的标准,原本每个人就不同。 这在哲学上都是无解的诡辩论。 我们谁都无法真正看清自己,了解自己。我许多学生,十八岁了甚至连自己性格是内向外向也分不清楚。 一如我妈桃李满天下,身负高级教师职称,当年也看不透,我的小伙伴其实一个个都能发展得很优秀,不比乖宝宝们差。 我更不能夸口,自己能完全了解身边每一个朋友。 但我会一如既往坚持自己的原则——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只管你对我怎么样!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痛快直接。 请我的朋友,与我相约喝一顿大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