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一结束，我就做你女朋友

我们在考场遇见，我的身边跟着我妈，他的身边站着他爹。他对我招手，我羞涩的低下了头，又忍不住抬头看。我看见他给我打出了胜利的手势，我的脸颊微微有一点发烫。旋即跟上了老妈的步伐，往考场入口走去。

今天是最后一门考试，我不能出错，我不允许自己出错。

我的父亲很早离开了我和妈妈，不知所踪，妈妈一个人把我养大，她很美，很多人追，但她说她不想让我受委屈，宁愿一个人带着我。

我从懂事开始就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我是没有父亲的孩子，我的妈妈特别不容易。我必须非常努力，非常争气。我不能让别人看我妈的笑话，说这个女人，老公不要她，孩子也不听话。我要好好学习，我要考上好大学，我要找到好工作，我要带领我的家庭摆脱困境，我要让我妈妈过上好日子！

我果真特别努力，也特别争气！我所有时间都花在学习上，虽然我长得和我妈一样好看，但我并没有什么心思梳妆打扮。

即使这样，我也听说班里有一半儿的男生喜欢我，我不知道什么叫性感，但背地里他们这样说我。我告诉了我妈，从此我妈让我把校服又订的大了一号。

在这些火辣的眼神里面，有一双眼睛，特别好看。有时候我抬起眼睛，会不小心与他的眼神对视，但我会马上低下头继续看书。

他叫许亦洋，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我很羡慕他一副乐天派的样子，从来没有看过他用功的时候，当别人都把体育课当自习课在教室看书的时候，他总是跑到教室招呼一帮男孩子和他一起去打篮球。但是他学习也不错，虽然没有我好，也在年纪前三十名。

他还有个好爹。他的父亲是我们这座小城市一家国企的一把手，这个企业在我们这座小城是数一数二的纳税大户。他父亲的关系网一直延伸到省城。

每到体育课，他都会来喊我去锻炼。“蔡妍妍你赶快出来，我看你都坐那儿一天了，劳逸结合你懂不懂？”

我指一指后面黑板上的倒计时：”距离高考还有”**天“，看到了吗？我不去，我得看书。

他叹一口气，甩着头发上的汗珠子走了，我看着他湿透的背影，心里也不是没有憧憬，可是我明白，我和他不一样。

我是没有父亲的孩子，我的妈妈非常辛苦，我必须争气，我必须让我妈过上好日子。

四月初的天气，乍暖还寒。学校准备给我们这群关在笼子里头悬梁锥刺股的高三学生放放风，地点在距离学校一个小时车程的药王山。

车行至药王山下一条河便停了下来。这条河叫月亮河，河滩很美，两岸长满芦苇。河上没有桥，大概是因为水不深的缘故，当地农民就没觉得需要建个桥。河水虽然不深，在膝盖以下，但是挺宽，河流湍急，走过去，也要十分钟的样子。

看到这么一个拦路虎，你觉得会怎样?

大家兴奋极了！

这群在教室里被憋坏的高三生，一下子像出了笼的鸽子，扑簌簌的往外飞。脱鞋的脱鞋，挽腿的挽腿，也不顾上初夏时刻还冰冷的河水，一个个扑棱棱的往河里面扑。走到河对岸的，还挥着手高声向没过河的同学尖叫。

男孩子兴奋，女孩子也一样兴奋。拉着男生的手，唱着歌儿就过河去了。

蔚为壮观。

我和几个女生却一直站在河边发愁。我们几个正是生理期，没法涉水。而且我的生理期反应非常强烈，稍微受凉，必定疼痛不止。

更要命的是，我们还不好意思说出口。

和你们想象的一样，许亦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们的身边，他没有问我们为什么不过河，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笑话我们胆小，而是开门见山：你们几个，我背你们过去！

于是，他真的一个一个，把几个女孩往河对岸背。这时候有男生看到了，才过来帮忙，帮他分担了一两个。

等到所有的女孩都过了河，他喘着气走到我身边，我看见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滴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他那双大而好看的眼睛，第一次，毫无顾忌的直视我：坦诚、明亮、而骄傲。

是的，这一次，他有足够的勇气这么做。我们都心照不宣，为了背我，他已经背了五个姑娘过河。同学的队伍早都消失在山林里，他的上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他的裤子也早已被河水打湿。我完全无力拒绝，也不想拒绝，这一次，我准备任性一回，让自己的心放飞在这距离学校60公里的郊野河滩。

他的背宽阔而结实，我趴在上面，感觉像趴在一片土地上，既坚硬，又柔软。我透过他的背可以感受他的胸腔起伏，甚至可以感应到他的心跳。

这一路，我们都没有说话，等我们到了河对面，发现同行的同学都没了踪迹，我们沿着山路往上走。

两人走的时远时近，有时候他的手臂会碰到我的胳膊，有时候我会故意躲开。微风佛面，他身上的汗味，芦苇荡的青涩味道，河滩上淤泥的味道，河谷边野花的味道，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春风沉醉。多年以后，这股特殊的，带着春天记忆的味道，会在某个时刻忽然扑鼻而来，猝不及防。

终于在某一次肢体碰撞的刹那，他抓住了我的手，而我也没有拒绝。

我心中某种坚硬的东西开始融化，这么多年来，我背负着母亲的期望，我背负着不能让人看笑话的巨大压力，我克制所有的欲望，无论是玩乐，还是消费，甚至是笑容。

在我看来，当我的母亲还在为我的学费愁眉苦脸，还在为我的将来担忧的时候，我连笑一下，都是犯罪。

而现在，我放任自己享受这暖流，这甜蜜。自私一下，任性一下的感觉，真好。

当我们来到山顶的时候，同学们都已经开始下山了。于是我们再次融入到集体的队伍中去。

许亦洋兴奋的像个孩子，一路上又唱又跳。他以为事情发生了变化，在第二天的早上，他出现在了我家附近的路口。

我来接你上学，以后我给你当保镖，天天接你。

别傻了，赶紧上学去吧。

你怎么了，昨天不是好好的？

昨天只是一时糊涂罢了，忘记了我们的身份，我们是马上要高考的学生，不到一百天就要考试了。

不影响考试啊，我们可以一起上自习，一起学习，相互鼓励。真的，你看，我又买了好多练习题，我们一起做。

许亦洋一边说着一边抓住了我的手。也许是我错了，我在昨天，给了他错误的信号，他以为他有了这样的权利。

我竟然真的有一些愤怒，我甩开他的手特别严肃的对他说：我和你不一样，你们家那么幸福，你爸爸也有关系，无论你考上什么大学，你爸爸都会给你安排很好的工作。而我，如果考不上大学，我就完了，我妈妈也完了。

我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许亦洋被吓到了，在他的认知里，生命何时如此沉重。他默默的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对我说：那你答应我，高考完了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我的心颤了一下，含着泪点了点头。

男孩儿孩子气的脸上露出笑容：到时候咱俩一起去爬山，一起去河堤散步，我知道一条路，可以一直走，走到一条桃花谷；咱俩还可以一起去w市玩儿，我带你吃那里最好吃的小吃。

好。那你高考前别再来找我了。

许亦洋果真信守承诺，不再单独找我，我们还是像普通同学一样，在教室里，遇见，看到，打个招呼，各忙各的。

直到今天在考场，他忍不住为我加油。

考试顺利的结束了，我们俩都如愿的考上了W市的两所不同的大学。报考志愿的时候，我们没有商量，也许是冥冥之中老天安排，也许就是我们故意的。反正，我们是在同一个城市，我们可以自由的恋爱了是吗？

可等我被大学录取我才知道，上大学是多么艰辛的一件事情。我报考的热门专业，学费比普通专业高出了一倍。我看到母亲将所有的积蓄拿来为我上学；我听说了上了大学也不一定能找到好工作，学校竞争非常激烈。

我再一次觉得，任何让我偏离轨道的行为都是极端错误的，任何享乐主义，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都是奢侈。

许亦洋在我家楼下站了三天。天不亮就来，到深夜才走。这个好孩子要不是家教严格，估计能在我家楼下打地铺。

我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我连解释的勇气都没有。

最后我给他写了一封信。让我的闺蜜交给他。

闺蜜说，当时她在他家，看见他拿起一只巨大的杯子，面无表情的将一杯透明的东西一饮为尽，闺蜜问那是什么，他说是水，闺蜜夺过来闻了一闻，扑鼻的酒味。

许亦洋说我的信总结起来就三句话。

你好。谢谢。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