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日子过成一首诗 人生的苦难就是在于,你不得不去做许多非自己所愿的事,踏上那些不得不踏上的路,此为所有人都需经历之困境。 每年一到四月,遍地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句激发过无数青年文艺之心的诗句,如今已然成了旅游景点广告词、临海楼盘广告语,听起来就像奋斗之后的成功感言。 这原本是一个多么诗意的国度以及一个多么诗意的世界。数千年前,人们吟唱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意即歌声,诗意即生活,无需灵感,兴之所致,诗歌随时呼之欲出。到了今天,人们找到了更为便利的生活方式与表达方式,在寻求快速生长的道路上,取功能去美感。辗转反侧、绞尽脑汁,都已摸不到诗意的衣袂。 不仅如此,沉迷诗歌的人,一定会被视为无法与社会交融的异类。在相亲舞台上朗诵诗歌的男嘉宾,一定会被女嘉宾视为无法沟通的怪人。我们心中的善与美,已经很难诗化,转而物化。就像“面朝大海”一样,意味着机票、度假及海边小屋,而不是内心的大海与春花。 然而诗意就会从此消失吗?顺境之中的人,触手可及都是风生水起。等到了逆境中时,却发现真正能模糊那些不如意的,却是真正内心蕴藏的美好诗心。上天在造人时,一定用尽心窍奇思。泪水可灌溉出花朵,苦难可凝聚出山河,丘壑中有雄兵,奔腾自是归流。 我想,这应该就是电影《诗》当年惊艳韩国影坛的原因。当苦难与诗意碰撞,当救赎与诗心融合,那颗高贵的灵魂置身于春歌花语中,妙不可言。 孤身抚养外孙的老妇人,因外孙的罪行不得不筹措一笔巨额现金赔偿给受害女孩的母亲。生活如此无路可走,她却依然每周着整洁雅致的衣服去上诗歌课。随身携带一个小笔记本,只为了随时捕捉那些一闪而逝的灵感。在树下,在雨中,在田间,她向遇到的每个人笑意盈盈地说出:“我从小就爱花,你知道那些花语吗?我现在每周都要去上诗歌课……” 一个不得不向生活和世俗低头的老人,一个被医院确诊为老年痴呆患者的病人,将心中苦心保存一世的尊严奉献给了诗歌,将与生俱来对美的那份虔诚奉献给了诗歌。从诗意中寻求一种救赎,然后淡然选择了一个为她自己不齿的勾当,以身体换钱去拯救外孙的人生。 难道她不懂,她既无法救赎那已死的少女,亦拯救不了麻木无悔的外孙?可人生的苦难就是在于,你不得不去做许多非自己所愿的事,踏上那些不得不踏上的路,此为所有人都需经历之困境。 于是她开始写诗,于是她写就了她生命中的第一首诗,或许也是最后一首: 你那里好吗? 还是那么美吗? 夕阳是否依然红彤彤? 鸟儿是否还在树林里唱歌? 你能收到我没寄出的信吗? 我能传达自己不敢坦白的忏悔吗? 时间会流逝吗? 玫瑰会凋零吗? 现在是道别的时刻了, 像来去无踪的风, 像影子永不实现的诺言, 直到尽头的以爱封缄。 在那个业余的诗歌班上,她是唯一交出作品的学生,也是唯一一个向老师奉上鲜花的学生。她那短暂的余生,活得真像一首诗一样暖暖含香。过后她会逐渐忘记一切的一切,只剩下那颗如诗般的心,向世界说一声“再见”。 这部电影,道尽了生命之困境,却也揭示了如何脱困的终结之道。 一颗诚意的诗心,可以将春花秋月变成心中之面临大海,可以将忍耐窘迫变成心中之春暖花开。一个没有诗歌的国度,不仅是文化的沙漠,也一定是心灵的沙漠。一个诗心消亡的人,不仅是向世俗投降,也是开始走向困境的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