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我站在人群中有些恍惚，前面那个人的背影真像你。依稀记得最近一次见面是一年前的高中同学聚会上，你一如既往地帮我挡酒。而我豪爽地操起桌上的啤酒一饮而尽，你拍着我的肩膀说，猴急什么，来，哥陪你干了。最后你醉意朦胧地对我说，老弟，你变了。是的，有些人陪你走着走着就散了，哪怕是许过生死的人，岁月蹉跎后也会假装不认识彼此。

作为尖子生，即使被从火箭班踢到普通班，也生来带有一丝孤傲。在同学们面前我表现出自命清高的样子，几个同学试图与我交流碰壁后，我被所有人孤立了。这正合我意，反正我不久就会远离这个“垃圾场”，回到火箭班。那段日子除了吃饭睡觉，我的时间都用在了补习上。

然而世事难料，月考下来再次败北，失去调回原班的机会。那天是周末，我一个人在教室坐了一下午，心烦意乱地翻着言情小说。从小到大习惯了优秀，可我知道，自己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而现在……想到这儿，鼻子酸酸的，我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哭了。我把声音压到最低，不想让人看到我的脆弱。

感觉有人推门进来，我赶紧擦干眼泪，假装睡着了。

那人轻轻推了我，“这么冷的天小心感冒！”我眯着眼睛抬起头看到是你又趴下了。“眼眶这么红，不是哭了吧？”你又推推我。

我终于还是爆发了：“滚！”我没听清你后来嘀咕了些什么，反正不是好话。

“想不到你这个尖子生还看这种玩意儿啊！”你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捞起我的言情小说就跑旁桌去了。当时我的第一想法是，这个人怎么这么厚脸皮！

高二的中秋节，我提前一天逃出了家，看家人脸色的日子实在难以忍受。学校宿舍竟然没有开门，我拎着大包行李，站在风中显得格外悲凉。坐在操场上，望着一群打球的人嘻嘻哈哈，刚好应了那句：快乐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打球散场了，一个人向我走来，是你！

你还是那副厚脸皮的样子，跑过来给我打招呼，还调侃地叫我“尖子生”。我没好气地回应你：“我有名字。”

快下雨了。你瞄了我身旁的行李，大概的情况你已经猜到了，你邀请我去你家住，也没管我同不同意，就拎起了我的行李。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这是说我今晚不用露宿街头了吗？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你伸手帮助了我。那一刻，我认定了你这个朋友。

慢慢地，我终于习惯了普通班的日子，后来有过几次调回火箭班的机会，我放弃了，因为这儿，有我一大堆朋友，还有同桌的女孩。我只跟你说了，我喜欢我同桌。你戏谑道：“我老弟竟然情窦初开了啊，来，哥看看小屁孩长胡子没。”那时，我们以兄弟相称。

我躺在床上，问你我该怎么向她表白。你在对床抽烟，吐出一个烟圈，告诫我高三是非常时期，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我听了你的话，压制住了这段感情。可是几天后，你恋爱了。你刻意瞒着我，但还是传到了我耳中。后来，我表白失败了，也没有告诉你。

某晚我被噩梦惊醒，全身冷汗，又听到室友磨牙，吓了一跳。我把你推醒，说做噩梦了，你拍着我的后背说，别怕，哥在呢。我说我失恋了，你点了根烟，火光打破了黑暗，我还是没看清你的脸。你说你也失恋了。我弄了根烟装模作样地抽起来，被呛到了。

我回到床上，轻声问道：“为什么没有跟我说你恋爱的事？”你没有回答。

高考结束，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上学。我心里还是装着那个同桌，你说我傻，后来我很长一段时间没和你联系。

大学里，一切都是陌生的。班级聚餐上，没有你帮我挡酒，我竟然干掉了七八瓶啤酒，从那时起，我便学会了喝酒，也重新拾回了我孤独的保护色。慢慢地，我们真的没有再联系，给你打电话，提示拨打的号码已停机。我笑了笑，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想必你已经认识了新朋友，有了不同的生活圈子，而我们就像交叉过后的两条线，越离越远。你曾与我同行过，但是走着走着，我们终究还是走散了。

（文/李华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