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啪啪啪,我们还怎么相爱 周冲 爱情死亡之前,会有怎样的弥留状态? 布里吉特·吉罗在《爱情没那么美好》里,描写了十一种。每一种,都冷硬,无情,又真实。 读着读着,那种压抑感如同干冰,忽然升腾而起,雾蒸蒸,烟蒙蒙,从身边的地板罅隙渗出,从书架流下,从家具与家具的间隔中奔泄而来,包裹了你整个人。 你知道,你仍然活着,可是你感到窒息。 你想伸出手,左翻右撩,想去抓住一些什么,但最终,你没有伸手,也没有呼救。 你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不能与无能,在你的房子里冲撞、粹变、杂糅、挥之不去,愈来愈多。 谁没有感受过那种平凡的绝望? 谁不曾经历两个人的溺水,却又无能为力地任之沉沦? 谁不曾遭遇过窒息的争吵,两个人,两种生物,封闭在各自的逻辑里,对话只成空洞的自言自语? 这就是生活。 从PS版本,还原成真相的生活。 从悬浮于空的幻想,恍当一声,砸到地面的硬梆梆的生活。 没有啪啪啪,没有法式热吻,没有床,没有叫喊与呻吟,没有你侬我侬大家侬。只有永无止息的疲惫、无聊、琐碎和互不相让。 曾几何时,我们从对方的药丸,演变成了对方的伤口。 从对方的竹杖,演变成了对方的荆棘。 它们不庞大,甚至肉眼难寻,只是遍布于身,虱子一般,咬噬着两个人的生命。 只有性,还在支撑。 更多性,也不再支撑。 从小说里走出来,看到你我的生活。 不同的时空,相似的平庸,同样的羞耻、苟且、千疮百孔。 一个结婚多年的女友告诉我:早已没有了床事,当年以为对方的呼吸,就是彼此春药的时期,稍纵即逝,一去不复返了。 然而,也不会离婚。她在这场婚姻中,呆得太久,习惯了这种模式和消耗,离了反而无所适从。只是熬着,饥渴着,任由沉没成本愈来愈大,直至她无法负担。 一个多年前的表亲,女人,精明强干,活得气派周全,做生意,盖新楼,儿女双全,说起持家的本领,邻里无不夸赞。 忽然有一天,出了家。 我们乘车去一个遥远的寺院看她。并不好找,出了城,上国道,入土路,几经周折,才看到那座庙宇。 她穿着灰色僧衣,坐在我面前,一扫从前肃静的模样,像一团枯枝,弯下去,蜷下去。 问她好不好,只是阿弥佗佛,并不答话,自称青丝落,红尘忘,六根除。 从此三生烟火,四面来风,五谷杂粮,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丈夫,一个小地方的生意人,却像个隐居山林的侠客,待人接物的方式始终有着不切实际的豪爽,但凡谁有麻烦,不问轻重,也不问亲疏,调兵遣将、两肋插刀。他凭着那一套江湖义气,开拓着这个世界,也开拓着各种女人。 在他的概念里,性是性,责任是责任,情人是情人,妻子是妻子。他不以为罪,甚至隐隐有自豪。 她闹过,哭过,歇斯底里过,但面对一个无知无觉的人,千方百计,最终都变成无计可施。她从愤怒,到委屈,到无助,到终于绝望,心一点点灰了,也一点点荒了。 她曾经想过,忍吧。大家都在这样的灰心里,一天天地熬。 她为什么不可以。 但终于屈辱,她说:“不,我要出家。” 她的万念俱灰,只有万念皆空,方能来救赎。她什么都没带,一个人,离开家乡。多年以后,家人得到音讯,她在一个小庙里,伴着青灯古佛,度过余生。 同车的人依然在叙述。 在他看来,这就是乡村浮世绘,没什么大惊小怪。出家、出世、出人命,都是寻常事。只是之于我,这般重锤击鼓的话,听得还是惊心。 我能说什么? 我只是想到一句话:君不见,三界之中纷扰扰,只为无明不了绝。一念不生心澄然,无去无来不生灭。 这当然难以做到。 她能做到的,也不过是:“一入空门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女友的苦闷,远亲的寂灭,连同我自己的欲语还休,都不过是滚滚红尘中,避不开的难,绕不开的结。 在一场欢爱的余兴里,青春的激烈和冲突剔尽,它留下的,只是那种难以忽略的触目的乏味,令我们难以言说。 是谁说,慧极必夭。 是谁说,情深不寿。 盛情不久长,激情太短暂。 仿佛一转眼,多巴胺与内啡肽就已退场。肌肤上的快感,身体内的潮汐,方生方死,乍开乍谢。 一切都是有限的。 这个限度,科学曾有过调查和统计,最短是四个月,最长不过一年半。 而在这之后的余生,我们又该如何相互扶持着,共同度过? 在古时,我们靠伦理道德。 在今天,我们靠门当户对的身份,旗鼓相当的人品,棋逢对手的智识,异曲同工的价值观。 这是日本电视上的一段街头采访。 记者问行人:“如果现在去天国,你打算带什么去?” 当问到一位老人时,老人回答:“我会带上一朵玫瑰花。” 记者问:“为什么?” 老人平静地回答:“我好久没见我的妻子了。” 2010年,史铁生先生逝世,次年在北京,我见到了陈希米。一个温慈的女人,腿也不方便。 那时正是先生去世不久,她刚回出版社上班,面容平和,没有悲戚之色,与我们交谈一二,分了手。我对她印象极佳。 后来,她的《让死活下去》出版,在其中,我读到这样的句子:
那时候,我忽然灵光乍现,或许,真正的爱,不是海水与火焰的激情,而是天长地久的愿望;不是狂热、销魂、欲罢不能,而是持续一生的虔诚、敬重与珍惜。 而茨维塔耶娃和里尔克,这一对从未谋面的佳偶,穷极一生,都在为对方写情诗。 茨维塔耶娃的情人马克西米里安•瓦洛申这样描述她,“当您爱一个人的时候,您总是想让他离开,以便去思念他”。 以上所有范例中的爱情,都与啪啪啪无关。 但是,他们都在爱。或许,在爱的路途上,除了身体,还有另一条分叉路,引向一个叫灵魂的地方。 马斯洛的自我实现的人里,讲到最完善的人,其对生活最重要的取向,是潜能的充分发挥。 在他们看来,性和爱是统一的。 纯粹的性,只是一种生理需要。在不能够整合的情况下,宁肯选择高级需要,而不是低级需要。 这是《动机与人格》中的句子:
一个我所认识的长者,曾经和我聊过类似的话题。 她是心智通透的人。也只有够透彻,够无畏,够平和,才能将这种毛茸茸、湿漉漉的话,说得无比端庄。 从年以前,她患上某种癌症。为了保命,切除了某些生殖部位,以至于不能再享受一个女人的欢娱。 她被这个一刀两断的仪式惊醒,一下子意识到,她已经是个“宣布作废”的人了。 春夜里,她躺在病床上,大月光斜进来,在地板上呈菱形移动。她清晰地,感知到脏器下滑,从胸腔,滑到胸腔。而灵魂深处,也有某些东西正在坍塌。 一切都像收兵的号角。 但是,她并没有走向她的末路。 无法以色悦人,以心悦人,以智悦人,以品性悦人,一样很撩人。 她接受了开放式婚姻。除了性,她与丈夫的拥抱、亲吻、交心、人格的共鸣、灵魂的映照,一直在继续。 如果说,性是最浓烈的本能。那么,爱就是最性感的文明。 而婚姻,除了本能的不请自来,更需要文明的登堂入室。因为,只有接纳了后者,即使双方走到“山重水复”,也会迎来“柳暗花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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