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贤惠啊,有时候不过是一味穿肠毒药 媒体其实也和老百姓过日子差不多,逢年过节总得凑合写点应时当令的,比如三八节歌颂女性,五一节赞美劳动者,青年节集中火力描绘青春的妙处。 像“男子出轨交往20个女人,患病后前妻不离不弃”这种新闻,就在三八节隆重推出,当做正面典型来大书特书了一遍。 17年前,同样在外打工的崔雪芹和王庆生结婚,在儿子一岁,女儿还在肚子里的时候,王庆生出轨,情人找上门来,说自己才是男人的真爱。女儿出生两个月后,婆婆死了,婚也离了,这个家彻底散伙。 离婚之后,男人迫不及待的和情人住在了一起,而崔雪芹带着两个孩子,没什么文化,做不了技术活,靠打零工养活一家,那份苦就不用说了。 王庆生好赌,没钱了,就来找前妻的麻烦,女儿一岁的时候,他来要钱,崔雪芹没有,王庆生端起一锅正在熬的稀饭,倒在女儿头上。“住院的500元钱都拿不出来,哪有钱给他呀!”至今,伤疤仍然留在女儿的身上和心里。 离婚8年,王庆生没拿过一分抚养费,还在2010年的时候骗崔雪芹复婚,说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保证不再赌博,结果办完复婚手续的当天,王庆生就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钱,想拿崔雪芹的钱给自己还赌债。崔雪芹只好再次和他离婚。 王庆生这么多年一直过着放荡的生活,没有工作,全靠赌博过日子,女人一大把,说得上名字的都有一二十个。大概是这样的生活摧毁了他的健康,三年前他突发脑栓塞,外面的女人没有一个管他的,崔雪芹再次选择接手这个让自己伤透了心的男人。 第一次治病,就花光了崔雪芹所有的积蓄,还在外面借了3万多元。王庆生第二次入院,病情加重,合并尿毒症,才治了几天,3万块钱就没了。现在每周透析3次,每次500元左右,这个费用完全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每次去做肾透析,崔雪芹都要请邻居把王庆生从3楼背下来,到一楼再坐轮椅推到医院。回来之后,再请邻居背上去。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崔雪芹刚刚有点起色的生活,因为王庆生的病,又一下子回到最低点了。 她把这一生,都浪费在这么一个男人身上了。这么多年,一直由得他说圆说扁,来就来,走就走,到老了,病到她家门口,她还要收留。图什么?崔雪芹说谁都不理解她,“如果有10个人来劝我,10个人都会让我放弃。” 谁看了这样的故事会感动?男人吧,男人喜欢这样的圣母情怀,喜欢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戏码,王庆生的结局也是中国男人最崇尚的那种结局,年轻时候阅人无数,花了一辈子,等老了回归家庭,与那如同“一尾放在冰箱里的鱼”一样的原配享受天伦之乐。 社会也喜欢歌颂这样的“美德”,媒体选择在三八节将这个报道推出,用意已经很明显,“大义女人不计前嫌,让放荡半生的前夫情何以堪”——上了《知音》杂志估计就是这么个写法。如果社会上有若干个崔雪芹这样的女人存在,连民政部门的压力都减轻了不少,否则王庆生们免不得露宿街头,增加社会负担。 导演了电视剧《渴望》的著名导演郑晓龙,最新作品《芈月传》被网友质疑塑造了芈月这样一大朵“白莲花”,如此完美如此无辜,不真实,他很不高兴。在他心目中,女人就应该是这样的,“以德报怨,特能忍、受苦难、特正直”。他反问,“他们为什么不喜欢这种善良好人呢?”《渴望》中的刘慧芳就是他认为的理想女人,“一个中国传统女性在家庭生活中遭遇各种劫难后仍然保持善良”。 但关于刘慧芳这个角色是如何出笼的,编剧之一王朔是这么说的,“那个过程像做数学题,求等式,有一个好人,就要设置一个不那么好的人……这个人要是太好了,那一定要在天平另一头把所有倒霉事扣她头上,才能让她一直好下去。”刘慧芳身上具有的退让、善良、以德报怨,并非人性的真实,而是人为制造的结果,清华大学影视传播研究中心主人尹鸿认为,“像刘慧芳这种人物……基本上都是属于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都是属于缺乏个性解放的那一种。”当年全国妇联也在报纸上评论刘慧芳不是一个新社会的妇女。 中国从来不乏对女性善良、隐忍的歌颂,这种女性的存在,便宜了男人,稳定了社会,简直是和谐和谐社会的刚需。可是对于崔雪芹这样的女性本身呢?她们就该这样在一个男人身上浪费自己全部的生命吗?《芈月传》中郑晓龙沿用了《渴望》的路子,给了芈月如同刘慧芳一般的光明结局,“具有这些品质的女主角,善良,坚强,从不主动争抢却被命运一步步推向成功。”这是艺术的美化,现实却更加残酷,洪晃说过,“多少年来,贤惠是女人最大的缺点,最后倒霉全是贤惠闹的。” 对渣男的不离不弃不是美德,只是她们相信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理论,在精神上被男人打上标签。正如张爱玲在小说《色戒》中所说,“到男人心里去的路通过胃,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阴道。”王佳芝以为自己不相信这句话,却因为易先生带她去挑戒指,为了那点逢场作戏的温存而全线崩溃,“他的侧影迎着台灯,目光下视,睫毛像米色的蛾翅,歇落在瘦瘦的面颊上,在她看来是一种温柔怜惜的神气。这个人是真爱我的,她突然想,心下轰然一声,若有所失。”他占有了她,这里面一点爱情都没有,她却莫名心软,放过了他,结果葬送了连同自己在内的几条人命。 女人总为男人而不忍,这份不忍就成了对自己最大的狠毒。 很多女人都像崔雪芹这样,什么苦都能吃,就是在男人这一关上看不透。嫁给一个男人,他是天使还是恶魔,全凭运气,离婚还是不离婚,都逃不过男人施加的控制。为何现实中总有这样的事情,即使离婚了,男人也能理直气壮地跑来前妻家里要这要那,因为他觉得女人被自己上过,盖上章,就永远都是他的人了。“你永远都是我的女人”,热恋的时候,女人都爱听男人这么说吧,有时候这是最动心的情话,但有时候,这却是最惊悚的勒索。 谁助长了渣男的无耻,是男人,也是女人。 刘姨到我家做保姆的时候正好50岁,是她帮我将儿子一手带到三岁。她人生的前半段,很像崔雪芹的经历,男人出轨,两个人离婚,她一个人将两个女儿带大,男人在一边袖手旁观,只管跟着情人过自己的小日子。后来,前夫癌症晚期,情人跑了,没人管他,弟弟妹妹们照顾几天,烦了,纷纷来游说刘姨,劝她将前夫收留回来,“好歹也是原配,你不管他就没人管他了。” 刘姨只有冷笑,“我就那么稀罕当原配吗?”刘姨放话,女儿照顾他爸那是父女感情,她不会拦着,但她自己肯定不会帮忙了。那场婚姻是噩梦,她既然爬上岸,就断然不可能再回头。“两口子就像买一张船票过河的人,到岸,船票就作废了,你能拿着旧船票要求再过一回河吗?” 这是刘姨的骨气,也是刘姨的觉悟。老了老了,好容易有点安生日子过,何必又背上这样的包袱给自己。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只不过给了对方一个他曾经承诺过的结局——当年离婚的时候男人跳着脚喊,“将来我就算是要饭,也不会要到你门前。” 男人只有落到刘姨前夫的那个境地,才会对年轻时候的浪荡有真正的忏悔,也才能让正在浪荡的男人看到现世报而心慌肝颤。女人无底线的贤惠只能惯坏男人,坑了自己,连塑造了刘慧芳这么一朵白莲花的王朔也对女儿说,“街上全是坏人——他们都叫你学好,好自个使坏。” 女人啊,不仅要警惕诋毁,更要警惕赞美。每次老公凑过来,肉麻地夸我,“你看你素质这么高,心地这么好……”这准没好事啊,我都很警惕地断喝一声:“有话就说,甭赞美我,我就是一个俗人。”大家都是平凡人,谁不是好吃懒做、嫌贫爱富,挨骂了记仇,生气了呲牙,都是有限的善良,适度的宽容,没必要抢牌坊背,然后自己找不到下来的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