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的那几夜

他第一次睡在自己身旁的时候，她一夜未眠。

她不习惯那么大的呼声、

不习惯胡乱翻身时撞到一个扎实的男人。

从温暖的被窝伸出手把闹钟拿到自己面前，他睁眼一看。03:13。都三点了，还是睡不着。

而其实在不到十分钟前他才看过了闹钟，所以，闹钟才会摆在他身边随手可得的位置。顺手把闹钟往原来的位置丢，他翻了翻身想换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好哄自己入眠。

但睡不着这件事吊诡的地方在于：你越是在意，就会更加难以入眠。到底是哪里出错了？自己向来是个容易入睡的人，但这已经是他第二天在该睡觉的时间里睡不着了。

“啊！”

放肆地伸展了四肢，他忍不住舒服的大叫。好宽敞又舒适的双人床跟平常的拥挤很不一样，真不习惯。

“不习惯？”

当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时他忍不住笑了。

在黑暗中他注视着这个十七平方米左右的空间，搬进这里快一年了，是结婚以后他们两人甜蜜的小窝。想到她，他连眼睛都笑了。分明当初两人刚住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努力了很久才磨合掉很多原来旧有的习惯去适应新婚生活，现在却反而因为她不在而感觉不习惯。人的习惯怎么是这么容易改变的呢？

“可能是床太空了吧？”他心想。念头一转就掀开棉被缩着身子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移动着，从沙发抓着好几个布偶一一丢到床上。

“你不要这么用力丢他们，他们也是有生命的。”边丢的同时好像听见她这样大喊着。

“神经病。”

他边翻白眼边爬回温暖的床上。她每天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些布偶也一起带上床，这个举动每每惹得他发火。

“我们的床很大是不是？干吗还要把这些东西也堆上来？”

“他们也会怕冷呀！”

她一一安顿每个布偶边回头瞪着他。

突然，她拿着其中一个布偶转身逼近他。

“干吗？”他没好气的问。

“我也想陪你睡觉，拜托拜托！”她装起娃娃音边晃动着布偶。

他故意抓起布偶用力往沙发上扔，这个举动当然引来她大叫。

“啊！你不要这样啦！你很过分！”

那夜他们先是陷入了布偶与枕头的大战，接着当然还是热热烈列地做了一场爱。

现在这些昔日被他嫌弃的布偶都安安静静躺在他身边，他想办法让他们躺满双人床上空荡荡的另一边。

“你们说她有没有想我呀？怎么我今天都没接到她电话呢？”

还是睡不着的他居然忍不住跟布偶对起话来了。

“连通报平安的电话都没打来，哼！出差？我看是玩疯了吧？”

他拿起一个布偶用力弹了鼻头。

“我可是打了两通电话给她喔！一通她没接、一通说正在拜访客户不方便说话呀！”

这是结婚后他们第一次分开这么多天，去南部出差的她昨天还打了好几通报平安跟说想念自己的电话，今天却静悄悄的。真不像她。

跟布偶对话到累了的他，终于在快天亮时睡着了。隔天，拖着疲累睡眠不足的精神勉强上完一天班，回到家门一打开，灯火通明。是她回来了。

“回来啰！”话都还没说完一个身影已经飞扑过来抱住他。

“老公，我好想你喔！你都不接我电话，坏蛋。”

她眼中有泪看起来可怜兮兮。

“哪有，你哪有打给我？”

她拿着自己手机秀出通话记录，昨天她打了十通，他都没接。

见鬼了。“我的手机没响呀！”

她不信，嘟着嘴瞪他。

“啊！”他恍然大悟。

“你是打哪个号码？”

他昨天忘了带另一支手机出门，回到家也没有检查。

真相大白，破案了。

当天晚上，头一沾枕三秒不到他睡着了，怀里还抱了个布偶。洗完澡出来的她看着熟睡的他，突然想起住进这房子的第一天晚上。那天他第一次睡在自己身旁的时候，她一夜未眠。她不习惯那么大的呼声、不习惯胡乱翻身时撞到一个扎实的男人。一直到现在，她还是不能习惯床上多了个他，也还不习惯自己已经是人妻的身份。

但是，现在的她更不习惯没有人可以牵着手让自己安心入睡。原来，自己的要求这么小，也不过就是有他睡在身旁这样美好的每一天罢了。原来，人的习惯是这么容易养成的。听着他如雷般的打呼声，她歪着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