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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在吃饭的时候想起我男朋友。他个子高，胃口很好，又什么都通吃，从不挑食。但是他特别喜欢责备我，说我老是不好好吃饭。我觉得他这人很难搞，严肃地对着我说教时，脸都变成了一个“囧”字。所以我多么想要躲开他啊。 每次快吃饭前，他总是早早地就在宿舍楼下等我。我跑下楼，刷卡推开大门，又一口气朝着他跑过去。他斜倚着墙壁，一只手抓着手机，脸掩映在爬墙虎之间，但眼神注视着我。 我跑过去把他拉起来，他就问，中午吃什么？想吃米还是想吃面？在学校里吃还是去外面吃？我不耐烦地说随便啦，一面说着一面自顾自朝前走。他跟在我身后，有时候拉一拉我的头发，有时候扯一扯我的衣服，不老实地像只猴子。 我们走进餐厅里坐下来，他必然要再次提问。想吃米还是想吃面？想喝果汁还是想喝汤？饭后吃吃个水果还是喝杯酸奶？我摇头晃脑地说听你的，我随便。他就无奈地笑一笑，伸手敲敲我的头，然后去买饭了。 不一会儿他回来，必然是营养搭配均衡的饭菜，规规整整地摆在我面前。他喜欢给我买的肉菜是粉蒸排骨，偶尔也买咖喱鸡。但每餐都会要我吃胡萝卜，吃青椒，吃西兰花。我骗他说吃西兰花掉头发，他吓坏了，就不让我吃。结果第二天狠K了我一顿，说在网络上查过了，发现我是骗他的。我吃吃地笑起来，笑得嘴里的饭粒都喷出来。其中一粒正挂喷到他脸上。他的脸还是呈现出一个“囧”字型，囧囧地看着我，半天没忍住，自己也“噗嗤”一下子笑了。 我觉得男朋友对吃饭有很深的执念。通常情况下，我吃得很少。一人份的饭买回来，我只能吃掉一半，剩下的一半都拨给男朋友吃。买一大杯的饮料，我也只能喝掉一半，另一半给男朋友喝。男朋友一边吃我剩下的东西，一面批评我：“这么大人了，连饭也不好好吃？如果把胃搞坏了怎么办？”每当这时候，我就会双眼空洞地注视着他，其实早就神游天外了。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某天晚饭后，他突然对我说，他拿到了另一座城市的实习资格，他要去外地实习啦。我很惊讶，当时我的嘴里还叼着酸奶的吸管，但是我已经忘记了吸。他继续平静地陈述着，但声音已经渐行渐远。我开始怀疑是否在之前那么多次我神游天外，默默屏蔽了他的说教时，他就已经提及过有关去外地实习的事情。这样重要的内容遭到了我的忽略，令我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样的打击。我们从来没有分隔两地过，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们就要分隔两地了。 男朋友对我说，你是一个需要别人在身边陪伴跟照顾的人，如果你觉得分开的这一年时间太过于煎熬了，你想要跟我分手，那么我会理解的。 他居然说他会理解？我瞪大了眼睛，牙齿还紧紧咬着吸管。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是要跟我分手吗？向我宣告，他同意我离开他了？他做好准备让我离开他了？他不再想要跟我在一起了？各种问题纠结在我的心头。我看着他的脸，不再囧囧的，而是非常平静，有一种苍白的平静。 我想要大声说我不同意！我不要他理解！这一年的确会很辛苦，可是跟他分开我会更加辛苦。没错，是我一直嫌他烦，是我一直想象着自己可以躲开他，可是先说要分开的人不是我啊！先想到要放手的，先说打好了放弃一切的心理预期的，就不是我啊！ 这些我都说不出口来。我感觉到自己的视线渐渐模糊了，然后眼泪掉下来。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来帮我擦。我哭着说好啊，那你走吧。他说你听我说，其实事情……我打断了他，做出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说我不想听，你现在就走吧。 他僵持了一会儿，说，你会想念我的，然后他就真的走了。我可以告诉所有人，我从来没有想要拖他的后腿，不让他去更有发展空间的地方实习。恰恰相反，我希望他过上更好的生活。这是现在，离开他以后，我能够平静、客观地这样想，我真心希望他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想我们并没有分开。他很忙碌，但我们还是每天都会联络。我开始主动向他汇报我每天吃了什么，同时也开始提醒他不要只顾着工作而忘记了吃饭。我一个人吃饭的时间增多了，大部分的时候是很落寞的。看到超大份的鸡排饭，又或是一大锅的牛肉米线，虽然很馋，可是却不能买。因为我一个人吃不完，没有男朋友帮我吃，那就浪费掉了。不能浪费食物，男朋友讨厌那样的事。有时候我中午买一份套餐，吃一半，另一半留到晚上吃。这样就刚刚好了，我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 前天我一个人回到学校的餐厅吃饭。我买了咖喱鸡，买了清炒西兰花跟胡萝卜，买了一杯冰果汁。我独自坐在那里慢慢地吃着。后来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我看见身边那些说说笑笑的男男女女，突然忍不住悲从中来。为了抑制快要掉下去的眼泪，我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把整张嘴都塞满了 男朋友打电话来，我口齿不清。他问我，你在哭吗？我说没有，我在吃饭，我吃了好多好多饭，我把饭全都吃光了。男朋友开心地说，太好了，你能好好吃饭那我就放心了。我听着他说，自己努力的咀嚼，可视线还是渐渐模糊。 他又开始唠叨，吃完饭不要立刻喝凉的东西，不然对胃不好。说着说着他笑了起来，他说你该听烦了吧？又该走神了吧？我拼命摇头，拼命摇头。可惜他看不见。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就在他的笑声里，我忍不住说，我想你。 “什么？”男朋友没有听清，“怎么了？” “没事啊，只是你说对了，”我努力做出快活的语气来，“我想你了。” - END - 怪物不二 微博@怪物不二，新书《我的朋友是怪咖》已经上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