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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李甜甜 经常在泛黄的文学作品里读到一句话：他们相亲相爱，一辈子从未红过脸吵过架……每当读到这里，我心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惭愧得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因为在我看来，像我们这般脾气没有修炼到那个境界的大俗人，最好最务实的关系也大抵不过是那句老掉牙的：即使最幸福的婚姻,一生中也有100次离婚的念头和50次想掐死对方的想法。 作为一位把礼貌与耐心最好的一面留给别人，把暴躁与不耐烦最差的一面留给最爱自己的人，这确实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但是不加掩饰的一面终究是最真实的一面，直面并且接受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多还是有些正面的启发的。比如说那个跟我物以类聚的闺蜜黄芩，她就谈过两段恋爱，而她认为检验真爱的最好标准是，吵架。 我跟她混吃混喝过无数次。见识过不少她的媚态憨态和窘态，当然情伤的时候窘态居多。谈第一个男友A的时候，她经常在俩人闹别扭吵架到不可开交到骤然冷战的时候，悲愤交加无处排泄，所以经常拽上我一吃解千愁,然后好端端的情绪突然失控。 她一边吃着味同嚼蜡的烤串一边喝着寡淡无味的啤酒，然后一边苦大仇深地给我讲着他们之间或原则性或细节性的矛盾，然后一边时不时地斜睨自己的手机。时常是心不在焉地随便吃上俩口，胃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立马没了胃口。身在曹营心在汉醉翁之意不在酒简直是常事，招呼来吃吃吃的是她，没胃口煞风景的还是她。 这顿饭上，她从激化他俩冷战的矛盾讲起，然后开始埋怨男友A的冷漠与对问题的逃避，再讲到自己忍辱负重直到忍不能再忍的委屈，最后情绪爆发反而开始反省自己的不是。 在我看来那些根本不能原谅的原则性问题，根本不需要再详细解剖细节追根究底，这对自己就是一个变相的折磨。但是黄芩偏偏把自己往死里折磨，明明真相就在那里，但是她故意不闻不问绕过道儿走，自己给他似是而非的借口情非得已。然后这场批斗会立马转向成自我检讨会，矫正过妄的自我批评。 而让她在地狱天堂转换一瞬间的系铃人解铃人，不是我这个在旁边苦口婆心劝得磨破嘴皮子的创可贴闺蜜，而是那个爱恨交加的男友A。被她斜睨的桌面的手机仿佛就是开启天堂的大门的钥匙，无论她此时此刻在地狱多么焦灼绝望纠结万分，无论我如何用我三寸不烂之舌帮她理清条理辨清黑白，只要为男友A专门设置的手机铃声一响起，所有的爱恨情仇通通灰飞烟灭，化作被害怕失去而低眉顺眼的驯服。 不过，到底意难平。于是经常，她会突然动情眼泪奔如泉涌，她会突然呜咽到说不出话，她会情绪激动到突然猝不及防地开始干呕起来……我看着因为一段恋爱而干扁到失去活泼生机的她，无可奈何地恨铁不成钢。 她被这份焦灼，生而赴死，死而复生过无数次。可是结局还是分手。在经历一段哀莫大于心死的沉寂岁月后，时间拉到两年后。 这时候她已经收起旧时的情殇，跟男友B开始了一段新的恋情。她依旧不是书中说的那种一辈子不红脸不吵架的温柔女人，依旧避免不了日常中的摩擦。用她自己的话说，她跟她的男友B也吃着人间烟火，就会有也有100次分手的念头和50次想掐死对方的想法。 只是这次，黄芩搅动着被子里的咖啡沫，叹口气：我们吵架冷战了。 我本来小心翼翼地等待着意料中的爆发，做好灭火救灾的准备，却被对方却平静地出奇，她居然没事人一般地问了我句：要不然一起去看个电影？ 我问她，你这反应不对啊!你不是遇到吵架冷战你会歇斯底里地患得患失吗，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冷静了？ 她倒是哈哈笑了起来，她说以前啊，是把自己放得太低，低到尘埃里都开不出花儿来的那种卑微。人性中总有不得不堤防的贱性，专找那种爱到没自我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软柿子去捏。然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地刷起存在感，成了模式，不可逆转。 我好奇：那现在这个，看来你是HOLD得住了？ 她说：其实真相是，我觉得每次同A的吵架和冷战，都让我被不安的绝望袭击了个彻底，都如喉咙悬着一把利剑的同时战战兢兢地在悬崖上走钢丝，稍不留意，我与他从此可能就是，陌路人，从此再不相见。我当时无得无力承受这份失去。可惜，不是你的，勉强不来。 而同B的吵架，仅仅就是就事论事的吵架。如果吵不到一个点儿上去，大家就先冷静冷静。但是我知道，就算是冷静，我们的关系也只不过是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冷处理，等大家情绪都稳定下来肯定会就事论事好好沟通，不会有那种歇斯底里的患得患失，因为从客观讲，和B在一起，我的第六感和安全感从未被不安威胁和凌迟。我笃定地知道，我们绝对不会因为一次鸡毛蒜皮的摩擦就分开。 有些感情中的吵架让你心如死灰，时时刻刻频临分手边缘。有些感情中的吵架，你知道就是吵吵闹闹磕磕绊绊地过日子，身后岁月长久幽远着呢。 我把买好的电影票递给她：你现在这份笃定的安全感，到底是谁给的？ 她递给我可乐和爆米花：爱情，永远关乎双方。 有了这份笃定，吵架冷战进行中的黄芩依旧保持着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和向往。你看她吃着爆米花喝着冰可乐，对电影里的小鲜肉垂涎三尺，然后随着电影情节哭得梨花带雨。我突然觉得，对于我们这种不能免去一辈子不红脸不吵架的俗人，检验真爱的标准，也许真是吵架。 电影快结束的时候，黄芩的手机震动起来，黑暗中我看见她被手机银幕照亮的丰润秀美的脸蛋。她捂着嘴巴拿着腔调小声地说，知道啦知道啦，我现在在看电影，回去找你算账行不行。 有些吵架，你早已感知醉生梦死前方无门。而有些吵架，你却笃定沟通之路始终相连。 后来，那个被黄芩算账的人在婚礼的殿堂上站在了黄芩的左边。司仪问黄芩怎么确定对方是自己的唯一，你的参考标准是……黄芩想都没想就说：吵架呗。 PS:吵架要慎重，常吵伤感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