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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蘑菇姑姑 从心理学上来看，当明星真的是个“高危职业”。 在电视节目《偶像来了》一开头，节目组就让明星自行在两排座位当中选择，一排是“人气组”，一排是“气人组”。作为没有在现场的观众，都能闻到空气中洋溢着的淡淡尴尬。这真是模拟出了娱乐圈的残酷真相，娱乐圈的残酷就在于人气高的升天，人气低的失败，哪怕是被骂也比没有关注强，没有别的中间道路走。 对于男明星来说，事业的成功，在这里约等于人气的大量获得，它们直接“喂养”了内心的权力感和自恋。这导致很多男明星离开娱乐圈生态，生存适应困难。而对于女明星来说，娱乐圈生态挑战更大，对人气的追求看重无疑强化了女性的依附本性。所有女性内心深处似乎本来就存在着永恒的疑问“我可爱吗，我值得爱吗”，当别的职业女性通过职业生涯中自我效能的扩张，这一疑问被逐步有超越的可能，获得独立自我评价系统时，这一性别局限却可能在女明星身上被无限放大成生存的底线。 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词语来形容，我们暂时说明星身上容易出现一种“取悦”型人格。因为有追求人气的职业定位，容易形成的“职业心理病症”就是将他人、特别是粉丝对偶像的评价标准内化成自我对自我的评价标准，这种“客体化自我”渐渐就取代了她原来内心的自我形象。渐渐，他们会发现即使别人没有评价你，你也容易感觉到自己哪里都不对，把自己往别人希望的方向上去套。比如女明星对于潮流容貌的挑剔，对于身材的无限追求，表面是出于自身的高要求，也可以看作对外在对美评价标准地选择性依附。 在“取悦别人，严格要求自我”的方向上，中国古代有个“最高职业道德典范”代表人物，就是《汉书》里记载的汉武帝的贵妃李夫人。李夫人缠绵病榻，武帝几次三番来探望，她都背向而拒绝见面，武帝非常不悦，拂袖而去。旁人不解，李夫人泣而解释曰“我以容貌之好，得从微贱爱幸于上。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我的容貌因病毁坏了，皇帝看了肯定心生厌恶，不会再喜欢我，则我宁愿在病中忍受孤独。 因为对“恩宠”的看重，李夫人不惜牺牲情感的交流。这非常极端，也非常本质。 如果说“取悦”的本质是假我与外在评价建立的联系，那么它的最大副作用则是“隔离”了真我之间的坦诚相见。可叹的是，取悦的本来动因是渴望获得爱，然而对爱的渴望却冻结了真正的爱之可能。对你所要取悦的人来说，对方做出的是我需要的样子，我最多肯定你的假我，但你的真我是谁，他并无缘结识，这是隔绝；而更多的伤害产生在内部的隔绝，因为对取悦路径的依赖，她把这种取悦的标准变成了自我的评价标准，她认同别人，遗忘了自己，久而久之，会有非常不自由不快乐的感受。 娱乐圈的女神，等同于工业线上的芭比娃娃，是造梦工具，符合你的一切想象，不过对于活生生的明星本人来说，女神的形象，越成功，则这个精美的牢笼，则越刻板，人本能感觉束缚感越大。 电视里，林青霞一出现在《偶像来了》的现场，所有的女明星和主持人瞬间泪崩。要知道，她从未出现在任何一个娱乐节目里，她的形象就是经典的代名词。就是杨钰莹说的“以前觉得您是画里的，现在走到眼前来了。” 所有人都有一个想问的问题，她为何来参加《偶像来了》。她是这么回答的“你好奇，我也好奇。我自从写作以来多所有事情都很好奇，也喜欢交朋友。这样多一些素材。我觉得我来结识多一点朋友。” （被打断）“您的朋友不多吗？” “不多呀。我之前就把自己很小心的收藏起来，我要给大家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再也不要让大家见到我。整天就是挂在家里。出去听个演唱会都要考虑半个钟头。自从我今年过了生日之后，我就想说，稍微放开一点，我要对自己好一点，要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演别人容易，演自己难，要把自己呈现出来，这个需要很大的勇气。真的，我到现在才比较觉得我接受自己，然后我希望参加这个节目，人家也接受我。这是一个人生的过程。那个黄永玉啊，我去见了他两次，特别去拜见他两次，到第二次要回来之前，他跟我说，青霞，我要把你变成野孩子，我说好啊，那我就做野孩子。其实就是野孩子嘛，大家在一起玩，很开心啊……” 女神啊，偶像啊，这样的称号真是个包袱啊，到了60岁，美丽如她，成功如她，得到了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容颜和财富，她却说她最近才比较接受真实的自己，更渴望成为一个“野孩子”，她才决心不怕向观众呈现真实的自己。 而真的更多女明星到了60岁还没接受真实的自己呢，因为怕人看见自己年老的样子，一旦退隐则深居简出。她客观上为所有观众留住了心中最美的梦。但是，她选择了对自己不公平，她让自己永久地陷落在了失落的时空里，隔绝了余生的真实世界和时间，以此换取绵延一生不绝的“恩宠”。她不能接受自己的美人迟暮，因为她只认可一种生存方式就是“以色事人”。 作为女人，决心走进真实，这是林青霞的一大步，作为女神，这也可能将是她最大的成功，不在演艺事业上，而在发展自我上。在六十岁的时候她能平静地看待“我是传奇”，也能优雅演绎“我是现在”。从这一点上，我觉得她自由了。一个女人幸福的开始，就是懂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人，而不再自认必须负责别人眼中的美丽。她的自由，不以年龄计，而应以自我的超越作为开始。 在今天的娱乐圈的生态圈里，女神们有各种生存状态，有被架上高空、而今立志超越的林青霞，还有幸运号小公主许晴和天生爱谁谁的宁静，更有挣扎在求认同边界上的新晋偶像。 如果说林青霞是后天努力解放型，那么宁静和许晴都是天生有种不受制于人基因。在娱乐圈，她们一向以自我解放著称。 喜欢宁静，是因为她的自我非常真实，纯粹，她就有股爱谁谁的勇猛。《花儿与少年》里说不想去划船、不想去登山就不去，但是想通了，她又盛装来了，也不尴尬。她绝不完美，也脆弱，也希望与大家融合，当她在两者间真实摇摆，绝不渴望你们认同我，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妥协，我是为自己负责的。我唯一能做到的是说服自己去做这些的时候不分裂，够真实。 在剑桥她穿着毛茸茸的恨天高去划船，在土耳其坐在鸡笼前钩毛衣，穿着土著衣像奴仆一样揉饼子，毫无违和，毫无偶像包袱，很搞笑也不妨碍很女神，最重要是她自己很快乐。在《偶像来了》这个节目中，被问到如何看到自己参加真人秀节目，她说“可能之前编导对我有各种担心，我说你不用担心我，我说你不需要担心，担心就不应该找我，对吧，你找我来就不要担心，因为我是不会改的，我不会因为在一个什么节目，就把性格改掉了，不可能的，我还是我，只不过看我碰到什么样的人。” 而许晴却以纠结著称。她一度被人诟病，“四十岁了还扮少女，太过矫情了”。她的问题是，她的自我不压抑，她可能不用取悦别人，可是却是她被“取悦”过度，因而也有致命的路径依赖。她一方面说“我就是这样，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我改不了了。”但是另一方面又在节目里过分依恋毛阿敏，当感到毛阿敏与她没有紧密的情感联系时，她会难过地说“我没想到毛毛姐（指毛阿敏）会这样，我非常难过。”即她不能接受不被某部分人认可地做自我。她是一个有分离焦虑的小女孩，既自我中心，又渴望得到认可，会因失去情感联系而痛苦。 做自我是不容易的，要冒险失去众人的认可和情感连接，要承担起自我的孤独。很多人就是怕与别人断电，失去情感链接，而宁愿以假我来讨好别人的需求。许晴那样的文艺女青年，不怕失去大多数的情感认可，但特别想获得认可之人的情感连接。他们不认可她，她就感觉被否定而痛苦，虽然未必会屈就自己，但是会痛苦。 这中间的问题是，你的真我是怎样的真我？如果只是个没长大、任性的小朋友，只渴望一致和包容，不在一个更高的人性层面上理解众人，那么做自我即是完全的“任性”。假如你的人生由一个给你无条件包容的小圈子人群组成的话，那这个大世界会这样为你一个人行方便之门吗？不会，因而许晴一旦走出小圈子，她的自我会受到考验，原因在于她的自我与世界的关系是单向连接的。她不爱整个世界，只爱一部分的自我。 由此可见，女神之路，并不容易，其中的心酸，都在娜扎的眼泪中可以被体会到。 娜扎在节目里痛哭流涕地说自己就是“易黑体质”，“我说什么都会被网友攻击，做什么都不对”，她说来参加节目，“我最想在节目中放开自己，让别人了解自己。”她的内心也许想争一口气，希望让黑她的网友通过真人秀看到她真实好的一面，得到认可。这种压抑、冲动和不服让她情绪崩溃。 林青霞整集没有哭，即使在全体都为她的到来哭了，她都没有哭，在娜扎哭的时候她却哭了。她说，“好像看到自己的女儿在难过，太心疼了。” 作为研究心理的人，我却觉得可能是潜意识里她内心的心弦被触动了。林青霞集所有宠爱于一身，在那个年代我想她从未品尝被粉丝黑被攻击，但是她何以如此感同身受？因为身为女人，身处众人舆论中心，那种恐惧和孤立是一致的。她与娜扎希望获得认同的心理感受是一致的。需要被认同才建立起自我价值，这里面是恐惧的心路，万千感受深藏心底她才流下了自己的眼泪，那一刻她活在自己过去的时空里，娜扎就是她的过去。她反复说，“娜扎你太厉害，把我弄哭了。”其实不是娜扎厉害，是她的情结深重。每个人不过都在彼此投射，在别人身上找到自己内心的显现。 女神们的自我之路注定坎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亦是集万千束缚于一身。但我也要说，女明星不过是极端化了女人们的自我之路。 长久以来，女人们就是靠“恩宠”存在于这个男性为主的性别世界里的。 《第二性》告诉我们，每个女人都是外在标准写就的。当你不化妆不出门、追随高跟鞋、整容成瘾、不健康减肥、过分强调温顺……就是在告诉别人“我需要值得被爱”。当它们被内化成你对自己的标准和束缚之后，变成了你一生的枷锁。一个女人一生要花多少钱、时间，以及情绪能量在自我身体形象的建构上啊。“我够好了吗”，问这样的问题，多于问“我快乐吗”。有没有想过，你不必这么用力地活着，你可以不必问这个问题“他们喜欢我吗？”而要问自己一个问题“我喜欢我吗？” 如果你通过男人的目光、女人的羡慕，最终社会的认可来看待自己，当你还没有爱谁谁的勇猛、还没有不怕被隔绝的真我承担，你就注定是这个不自由世界的“帮凶”，也创造了自我的不自由。 所以我想，今天我们所说的女神之路，未必不是每个女人的自我探索之路。每个女人都渴望成为女神，需要永远记住，你要成为谁的女神——你成为自己的，而不是别人的女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