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张躲躲 认识D君时,她是名符其实的“作女”,她家境不差,人有才情,成天赶场似的热热闹闹地参加派对,绯闻不少。因为她为人风趣幽默,交际圈子又广,身边从来不缺少英俊多金的男伴追求。她来者不拒。事实上大多数都沦为朋友。她从不去探讨“男女之间究竟有没有真正的友谊”这样没营养的话题,但是她知道,总有几个裙下之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没有索取过什么,不过是他们乐意付出罢了。男人的殷勤是女人最好的滋养品,她想不出理由去刻意拒绝。 就是在一次饭局上,她认识了吉普男。那晚的饭局上多半是媒体的朋友,只有吉普男不是,他跟在座一个时政口儿的记者是战友,他们还合伙开了家火锅店,所以才有些不相称地出现在那个圈子里。之所以说他“不相称”,并不是因为他比别人差,恰恰相反,他与其他人比起来,太过玉树临风。很俗的一个词,可是D君只想到这一个。谁让她是不可救药的外貌协会呢。他个子很高,肩膀宽宽的,手臂粗壮,早年做特种兵时打下的身体底子完全没有走形,虽然是商人,却完全没有苦心钻营的市侩嘴脸,倒是凛然正气,威武不能屈。他话不多,但是会冷不丁冒出一句特别逗的,把一桌子男男女女乐得前仰后合,他自己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深深吸一口烟,慢慢吐出烟雾,那烟雾后面就藏了一张带着沧桑仿佛看尽世态炎凉的脸。D君轻而易举就醉了。 那晚的酒好,大家都喝了不少,纷纷说些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的义气话,终于醉得东倒西歪。吉普男却清醒,他是山东人,打记事起就把白酒当水一样喝,放倒几个编辑记者对他来说不过是用带酒精味道的白水漱了漱口。D君的爷爷是“酒精沙场”的老将军,从小就用筷子尖沾着特供的五粮液哄她,说是“酒中女杰”毫不为过。一桌子男女喝得都分不清鼻子嘴了,只有吉普男和D君越喝越高兴越喝眼睛越亮,最后,D君凑到吉普男身边说:“带我私奔吧!咱一夜情去!” 他们真的走了,酒驾,开的是吉普男那辆半旧的切诺基。 很多年后,D君都清晰地记得那个晚上。车子一路飞奔,呼啸向北,很快就上了八达岭高速。那时已近午夜,路上的车非常少。他们的车速很快,有飞车党一族时不时超越他们。雪亮的车灯刷地一闪,消失在前方,又留下他们在黑暗里,那一瞬间,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D君甚至没有问一句“我们去哪儿”,吉普男也没有说话,只是把烟衔在嘴角,眯着眼睛,不时地往窗外弹一弹烟灰。D君永远记得他的侧脸,干净利落的平头,刚毅的线条,荣耀的伤疤,放任不羁的笑容,和隐隐的、不易察觉的悲伤。车窗摇到最低,夏夜的风是粘的,热的,却撩人。许巍的歌开得很大声,洒了一路。 他们去的是六环外的水库。郊外的夜是舒适而静谧的,音乐关掉的瞬间,两人对望一眼,忽然有点儿不知所措。最后是D君扑哧一声笑出来说:“兔崽子你胆子可真大,喝了那么多还敢飙车,万一被警察叔叔逮住都够吊销驾照一百次了。”吉普男说:“美女要和我私奔,我哪儿敢不从。真看不出来你那么能喝,怎么样,还喝得动吗?”D君从来不服输,自然接受挑战:“只要你有酒,我就能喝!”吉普男跳下车就从后备箱拎出一打啤酒。D君大叫“呜呼——明明是我想勾引你,却偏偏中了你的美男计!”两个酒鬼一阵大笑,笑声循着水库的水面传了好远。 后来他们一起爬到车顶,就着啤酒看满天亮闪闪的银河,聊些各自圈子里遇到的奇闻奇葩。D君讲到她刚刚工作时,在某大型报业集团做记者,满怀憧憬去采访一位知名企业家,一个小时的采访过后她认定那厮是个自大狂自恋症和自以为是的大傻冒儿,并且毫不留情地当面戳穿,结果主编就把她一阵臭骂,从此打入冷宫。吉普男则对她讲,他刚刚去侦察连做特种兵的时候搞训练,被半夜派出去执行任务,在荒凉的坟地里寻找一处“秘密电台”,他吓得魂不附体头皮发麻还一心要完成任务,不得不唱“东方红,太阳升”给自己壮胆。D君早在爷爷那里听过好多这样的故事,但是觉得吉普男讲得更有趣。她顾不上荒郊野岭的声音太突兀,笑得连啤酒罐子都拿不稳了。 笑着笑着,一抬头,就望见了头顶的星光。那满天的星光啊,成为D君一生都抹不去的闪亮回忆,她终于知晓,为什么沈从文会写出那样的句子:“我走过很多的桥,看过很多地方的云,喝过无数坛美酒,却只爱上一个最好年纪的人。” 一夜情的开始千差万别,但是一夜情的结局不外乎两个,拉倒,或者继续。极少数的人能从一夜情发展成稳定的恋情,看《老友记》的时候觉得最神奇的组合就是Chandler和Monica,竟然能够从好朋友发展成性伴侣然后成为情侣最后成为最和睦的夫妻。当年的D君和吉普男可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相识的那个夏天,正是吉普男人生的最低谷。他离开部队后经营了一家科技公司,起初还颇有业绩,刚刚走上正轨却赶上经济危机,赔得一塌糊涂。偏偏在那样的时刻,他老婆卷了所有的积蓄和他离婚。这件事彻底颠覆了他的爱情观。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调整心态,在老战友的帮助下筹措资金,开了火锅店,但是盈利状况亦不乐观。那次应酬之前,他们就商定了把火锅店盘出去,结束这次失败的投资。在水库边喝酒看星星的那个晚上,D君沉醉在一见钟情的欣喜中,而吉普男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我除了这一打啤酒,一无所有。 一个年华大好的女人,真心爱上了一个年华大好的男人,却只被定位在“红颜知己”,这样的错位算不算残忍的不幸?所有错爱都是不幸。但是身处其中的女人并不这样想。如果他需要一个情人,她愿意做他的情人;如果他只需要一个酒友,她愿意醉笑陪君三万场。爱着的人都是盲目而愚蠢的,D君就是这样的人。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直持续了三年,三年里,吉普男重整旗鼓另开张,跟朋友合伙做生意,D君也凑热闹投了点钱,居然把一个小影视公司经营得有模有样。八个人的公司庆功宴上,大家起哄让D君和吉普男喝个交杯酒,吉普男却说:“你们不许乱起哄,D君是好姑娘,以后会嫁个好老公,过好日子,不能总跟着咱们跑江湖。”其他人都当笑话听,D君就在那一瞬间敏感了。她知道这叫婉拒,再傻的人也听得出里面的敷衍。或许有些人能够从一夜情得到长久的恋情,而她D君没那个福气。但是她心存幻想,以为吉普男或许是在第一段婚姻中被伤得太重,再不相信女人,再不向往婚姻。 带着这一丝幻想,D君决定继续等他。 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吉普男把一个普通得掉到人堆里都看不见的姑娘带到公司人面前说:“这是我女朋友,老家亲戚介绍的。”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但是没过几秒,气氛缓和过来,所有人都开始寒暄问好,嫂子长嫂子短地打招呼。D君不停地在笑啊不停地在说话,还拿起吉普男桌子上的葫芦学着《西游记》里孙悟空的样子对着那个女的喊:“我叫你一声嫂子你敢答应吗?”吉普男笑着说“别淘气”,满脸都是宠溺的笑,D君就那么恨自己,怎么那么贱,他这么伤害她,竟然还是觉得他好。她为什么那么纵容他,这几年她是怎么过的?她手机二十四小时保持开机,几乎长在了她的手心里,就为等他一条短信、一个电话。有他一丁点儿消息,她就觉得人生美好,波澜壮阔得充满意义,她会快乐得如同得到骨头的小宠物狗,恨不得摇头摆尾蹦跳撒欢儿地向全世界宣布“他的心里是有我的”。她怎么会变得那么可怜的,简直比可怜更可怜。 而现在,面对他那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朋友,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彻头彻尾地输了。她最不愿意承认和面对的事实出现了。吉普男遇上了那个唤醒他第二次恋爱信心的人。她曾以为吉普男被一次失败的婚姻打击得太厉害,对爱情再也没有信心,于是她同情他,鼓励他,希望他振作起来重新开始新生活。可是现在她终于不得不承认,吉普男不是没有信心,而是她D君无能,唤不起他的信心。换句话说,吉普男不是不想恋爱、结婚,只是不想与她恋爱、结婚。 人多活几年的好处就是朋友圈子大、认识的人多,想查一个人的底细再简单不过。D君从没想过自己会干人肉搜索这种小儿科的游戏,但是她真的不甘心,自己输给那么平淡无奇的一个女人。这是女人的通病,眼看着自己成为前任的前任,总想看到自己的下一任是什么货色,若是比自己强,总要挑出她些许不是;若是不如自己,就要恨前任怎么也得找个不输给自己的。聪明如D君,却逃不出这种小心眼儿的模式。她找人去查那个女的。 一查才知道,这小货看着温柔恬静连说话都没有大声,其实经验很丰富呢。绿茶婊一个,她凭什么受那一声嫂子?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跟前任说他现任坏话的经历,我是有过的。那真是不好张嘴,说浅了不足以阐明事实真相的厉害性,说深了又怕被误解破坏人家爱情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这种善事真的是不好做。所以,当D君发现吉普男满意至极的新女友曾经跟很多人暧昧不清甚至还能查到跟某总开房记录的时候,她不是高兴,而是难过。 她难过,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竟然是盲的。她难过,这样一个女人竟然能够轻而易举获得吉普男的真心,而她纵使和盘托出送给他最灿烂的赤诚,于他反倒是一种太过满溢不堪负重的滥情。她难过,吉普男终于鼓足勇气想要开始第二段感情,她却要一手把他这份信心打碎掉。这算是世间最残忍的事情之一吧,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为她人心碎。 谈话开始前,D君看到吉普男的脸上闪烁着动人的光芒。那是一个沉醉的人在面对爱情时才有的心驰神往的光芒。他的一双狭长的眼睛越发明亮,连太阳穴上方那块伤疤都有了光彩。眼睛的光芒和脸上的光芒呼应,所有人都能看得出,这个人恋爱了。要对这样的人讲他的恋爱对象是个两面三刀的蛇蝎,真的不亚于用酷刑。 D君尽量用了最平和的语气来讲述她查到的事,她的声音很轻,但对于陶醉在爱情中的吉普男来说,这无异于来自地狱的声音。他活了三十几年,从军、经商,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他以为自己已经经历了人生的起起落落,可以用淡定的心态看待任何变故,却没想到会被一个绿茶婊蒙蔽双眼。他竟然以为自己慧眼识珠、时来运转,发现了一块待他发掘的璞玉。谁能想到,看上去善良温柔的女孩子竟然有那么多混乱的过去? D君用尽所有的好脾气,好言相劝:“对不起,我知道真相肯定会伤到你,可是,我觉得,你早知道要比晚知道好一些。”吉普男领了她的好意,却没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羞辱交织着愤怒,他把这股恨意转移到了D君的身上,骂了一句:“你是不是故意弄出这些事来,见不得我有一天好?” D君不生气吗,当然生气,她从小到大只有冲别人发火的份儿,除了吉普男还没有谁让她这么牵肠挂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呢。这满腹的委屈,D君咽下了。她已经了解吉普男的性子,大男子主义,爆脾气,面子占第一位,这种跟头他真是栽不起。所以不管吉普男怎么误解她,她都不申辩,只是好言劝慰。但是吉普男不领情,很绝情地说了一句:“公司里你的股份你撤走吧,应得的利息我一分不会少算你的。以后我们还是不见面的好。” D君的脾气就有些管不住。她想不到吉普男竟然为了这件事要跟她绝交。她几年的痴缠换来就是这样一个潦草的结局。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吉普男竟然为了绿茶婊跟她翻脸,难道他对她真的那么动情吗?那她D君这几年的付出又算什么呢。她铁了心想跟他在一起,鼓励他,陪伴他,跟他一起创业,他却因为爱另一个女人而把她的心戳个窟窿。他仗着她爱她,就可以肆意妄为。他这样滥用特权,就不怕激怒她吗? D君没再给他好脾气,狠狠抽了吉普男一个嘴巴,骂了一句:“你他妈就是个浑蛋,活该被绿茶婊耍,活该戴绿帽子。” 那一架吵得天翻地覆,几乎把几年来积攒的怨气都发泄了。D君先前只是担心,吵完之后她已经可以确定,在吉普男的眼中,她当然不是白莲花小白兔,但也比绿茶婊好不到哪里。在大男子主义的眼里,她可以跟他一夜情,当然也可以跟别人一夜情;她可以追着粘着他,也可以追着粘着别人;她是白富美,爱情之于她不过是一种追逐取乐的玩意儿,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一旦得到了也就不会珍惜了。D君从来没有觉得心凉得那么彻底,那么绝望。 那次大吵之后,D君没再去吉普男的公司,不过也没有去撤股分钱什么的。我们一些知道内情的人都表示乐观,觉得这两个人已经闹了四年了,这样爆发一次也好,说不定过段时间冷静冷静,更进一步认识对方了,说不定就能在一起了呢。可以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人是多乐观啊。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我跟另一个闺蜜偷着议论他俩,我那闺蜜的爸妈就属于吵闹几十年一路过来的,擅长用很黄很暴力的词儿骂对方,还骂得比蜜甜。我那闺蜜就说:“等着瞧吧,这对儿冤家散不了,说不定就吵吵骂骂个一辈子。”还算他们星座什么的,怎么看都很和,觉得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是,我们想得太乐观了,他们一直没和好。D君却说要去美国留学,学什么工商管理。当然我们都知道,她学什么不重要,主要是散散心。送机那天我们几个好朋友都去了,吉普男也去了。那天吉普男打扮得挺帅,嘴也挺甜,说些祝福的话,就好像从来没有吵过架没有说过那些狠话似的。D君看了他半天,当着自己父母的面儿,对吉普男说:“你丫就是一瞎B,这几年一直是在你身边儿帮你看路,你才没翻沟里去。现在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吉普男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就笑了,而且当着她父母的面儿,他表现得很大度似的,说:“在那边儿照顾好自己,要是认识了帅哥,记着给我们发照片儿过来,给哥们儿瞧瞧。好好过,开开心心的。”D君没笑,说了句:“没有我,你不会幸福的。” 后来我们在网上聊天,我跟D君说:“闹闹算了,玩够了早回来吧。”D君却说:“为什么你们都以为我在闹着玩呢,我是有底线的。”我就笑得不行,说:“好,你有底线,凉他一个月还是两个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笑也笑了哭也哭了酒也喝了床单也没少滚,连星座都证明你们是一对儿,认命吧。”D君却挺严肃地说:“我真的累了。这几年我就是用你说的这些不断给自己催眠,幻想有一天他能幡然醒悟,跟我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可是我不能再骗自己了。我不能输给一个绿茶婊,不能。”我说:“你真的放下了?”她很坚决地说:“对,放下了。” 放下之后的D君很快就开始了新生活,环境是新的,朋友圈子是新的,她又是爱玩爱闹的性格,很快就有了男朋友,是个门当户对的富二代,长相到家境到性格什么的都跟D君很合拍。最初我们都以为D君是气吉普男的,但是有一次他们一起回京,聚会的时候发现这一对真的是无可挑剔,也就没有人自讨没趣提什么吉普男了。 倒是D君抽空问我,吉普男过得怎么样。我说他过得不错,生意运转不错,公司盈利比较乐观。D君就问他有女朋友了没有。我说,好像没有,有朋友介绍过,但是基本见光死。D君就笑得很得意,说:“我就知道,他辜负我,这辈子不会再幸福了。”然后我就很狗腿地问了一句:“你干嘛还咒他呀,是不是还放不下?一般来说,分手的恋人,一方过得很幸福的时候,就会大方地祝福前任幸福什么的。”D君就龇牙说:“那是一般人啊,我是一般人吗?我很幸福,但我就是咒他不幸福。”后来她很无力地笑了笑,露出一点失落:“说实话,我现在真的很幸福,但是在每个幸福的时刻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是身边的人是他,该有多好。” 故事写到这里,有点儿写不下去。突然很想大哭。 大大咧咧惯了,对身边的人和事越来越漠不关心。据说天秤座的人就是这样的,乍一看跟谁都挺好,但是内心里跟谁都保持距离。有时候想想,现在的我好像真的是这种性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敢去特别爱谁,我怕自己受伤。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个特别好特别好的朋友,睡上下铺,分吃一个碗的泡面,一个果冻布丁一人吃一口,睡觉前互相还传个纸条什么的。我们那么好,有一天我看到她在操场上和另外一个女孩一起散步,我竟然就气哭了,感觉世界上我最爱的人背叛了我。现在想想哎嘛怎么任性到那种程度呢,可是那个时候真的就固执成那样,好起来就是掏心掏肺,也要求对方如此,如果对方做不到,就恨不得掏她的肝掏她的肺。所以,觉得我冷漠就安全了,千万别让我很爱你。呵呵。 扯远了。这么讲,是因为我后来渐渐明白了D君对吉普男的感觉。她那么深刻地诅咒他,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那份刻骨铭心的爱而不得的绝望。有句话说if he want to be free,let him go.if he comes back,he’s yours,if he doesn’t,he’s not.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你放他走,来去自由。说着容易,要做到,太难了。 第二年,D君和富二代男友订婚了。她是在北京办的订婚宴,除了两家家里人,我们几个好友也去了。清楚地记得当时她还说:“我值了,轰轰烈烈爱过,折腾过,还能嫁个如意郎君。”当时她笑得特别好看,我不知道那一刻她心里是否想到了吉普男。 一个月后,吉普男在一次车祸中死了。 半年后,D君和男友如期举行婚礼。婚礼上的她格外漂亮,新郎给她戴上婚戒的那一刻,她哭得特别伤心。我就想到了那次聚会时她说的话:“我现在真的很幸福,但是在每个幸福的时刻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是身边的人是他,该有多好。” 婚后D君和丈夫一直在美国,没再回来。每次问她,她都说她很幸福。 *作者:张躲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