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周宏翔 彩虹姑娘: 我和你的名字曾经出现在同一本画册上,只是年代久远,我不确定你有没有把它扔掉。画册上的你留着刘胡兰一样的短发,目光如炬,好像对待世界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这本画册上的小孩都是大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所以很幸运,我们因为绘画优秀而出现在了这个平行世界里。 当时你拿了一等奖,连同作品排在整本画册的首页,而我拿了第二名,第二名太多了,所以中间隔了好几个人才能看见我。 或许你都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是我却特别记得你。当时整个画室里,你总是靠着窗户,嘟着嘴倒弄你的颜料,有时候笨拙地把颜色都涂到自己衣服上,红黄蓝绿,阳光照进来,就像是你衣服上出现了一道彩虹,但是你不急不恼,也不担心回家被父母批评,任凭色彩与你融为一体,静静地享受绘画的乐趣。 我们都是从临摹石膏体开始的,十来岁的我们还没有那么好的空间想象力,总是很难把三维的世界在二维的平面上表达出来,就像我们还没有活到足够成熟的年龄,把自己内心的想法波澜不惊地表述出来,所以我从来不敢和你搭话,也没有可以攀谈的话题,我们隔着三排的桌子,总是我在后面看着你,而你看着你的画。 老师纠正我们拿笔的姿势,也纠正我们构图的角度,你学得并不快,甚至也不愿意按照老师的意愿去描绘笔下的人和事物,你总是画得很随性,就像你将颜料涂抹在身上一样,你说你看不懂毕加索,但是也不喜欢梵高,你觉得图画是每个人对于生活的理解和感悟,当你说出这句时,老师都惊呆了,你呵呵直笑,然后任性地交上你的图。 每周的星期三下午,我们都会聚在这一间画室里,在老师的指导下完成作品,你总是画得很慢,我也就跟着你慢,想着要是画室里的人都走光了,你总能发现我,但事实上,即使画室只剩下了我和你,你也没有回头看我的意思,大家都是活在画板之后的小人儿,早就被遮挡全无。 原本老师希望你能用你最擅长的人物去参赛,但是你却拒绝了,你说,你想要画荷花,于是你就执拗地按自己想法画了,老师看着那张蓝色花瓣红色荷叶的荷花,摇了摇头,说你又用错颜色了。但是你咬着嘴唇说,才没有,我看见的荷花就是这个样子。后来老师没有和你争执,直到你的作品被评为一等奖时,老师都惊呆了。 评为认为这是有想象力的作品,你站在台上对着话筒,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主持人让你发表获奖感言,你却指着大屏幕说,这不是想象力,我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 就是那一刻,我才知道,你原本就分不清颜色。 台下议论纷纷,许多家长开始窃窃私语,你垂下头,什么话也没有说,从台上取下你那张图,抱在胸口下了台。我们都以为你会垂头丧气,谁知道你却冲着大家鞠了一躬,然后笑呵着走回座位。 因为作品早就被印在了画册上,而名次也没有办法更改,大家依旧承认了你的第一名,但是你却再也没有出现在画室过。 后来听说你转了学,去了别的地方,有了新的生活,但对于我来说,有很长一个夏天,我都蹲在画室里,想念这张蓝色花瓣的荷花图,想念映在阳光下的你胡乱涂色的情景,甚至想念你那执着的眼神和随性的态度。 如果不是因为搬家,可能我也遗忘了这本被束之高阁的画册,不管你现在是否还是一如当初,分不清蓝红二色,但在我眼中,你的世界,就是璀璨夺目而又五彩缤纷,我的彩虹姑娘,虽然我们最终都没有走上画画这条路,但是好歹我们在绘画的平行世界相遇,你那刘胡兰的照片,和我方方正正的寸头,是永远不会苍老的记忆。 那些抹在你身上的颜色,就如同你波澜不惊的笑容,熠熠生辉。 与你一同绘画的少年 *作者:周宏翔,青年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