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愕然,听话的想要转身,可又觉得不太对,侧着半边身子往下看。 几个老外不知发生什么叽里咕噜的问,中年妇女用英文说了几句,大概意思是说苏苏是家庭主妇,又不尊重艺术,而且没有经验什么什么的。 苏苏英语极好,听了这几句,就知道自己没戏了,叹了口气,便往台下走。 申小帅有些惋惜的看着苏苏的背影,他虽然有些同情,但确实也没啥理由留住苏苏。申小帅只是低语了句:“就算家庭主妇,也该有梦想吧。” 中年妇女却听见了,夸张的扬起声音:“什么?家庭主妇还能有什么梦想?就她这种人,找个男人嫁了,天天做饭带孩子就是一辈子,梦想,嗤,笑话。” 她又冒了几句怪话,惹得坐那边的老外和工作人员都哈哈大笑起来。 苏苏走的很慢,从舞台中央到后台,总共十六步,她极其缓慢的,认真的,一步步的走过去。 背后的讥笑声,每一记都刺入耳中,走一步,就听到一记。 一直走了十五步,走到红色的幕布前面,再往前一步,就要离开这个舞台。 苏苏却停下来。 她停了几秒钟,但对她而言,却好像有几万年那么长久。 她的心是空的,可眼前却出现了一幕幕的场景。 那是许多年前,她一手一脚拉起学校的音乐剧组,转战全国拿奖无数。 那是在舞台灯下,她唱的婉转惆怅,台下闪光灯一片。 那是在大学毕业时,一封封的邀请信,而她唱完最后一场毕业汇演后,却从此告别舞台。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她在后台哭了多久。 那是一个秋天,树叶一片一片的从枝头飘落。她就坐在后台的角落,看着窗外的落叶,就这么看了一整夜。 每个秋天,都像是人们放弃过的事情。一点点无奈,一点点心痛,而过多的是满怀的落寞和离索。 苏苏就站在舞台的边缘,深深的呼吸着。 她忽然笑起来。笑的明媚动人,笑的像是一页画纸上骤然活过来的春色,笑的毫无介怀和犹豫。 她的整个人,也因为这样的笑,而色彩分明了。 苏苏一个转身,迈着步子走回了舞台的中央。 中年妇女和老外们的讥笑还挂在嘴边,看苏苏转回来,都目瞪口呆。 唯有申小帅的眼睛亮了。 苏苏扫了台下一眼,并没有很锐利的目光。然后她的神情突然又一变,变得凄婉哀愁。 苏苏佝偻下背,眼眸里有了历尽多年的沧桑,当她再抬起头来时,所有人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人,是凄惶的,是充满了流浪,是一个人孤独的不甘。 苏苏启唇而唱:“Midnight, not a sound from the pavement…Has the moon lost her memory? She is smiling alone”( 午夜,马路一片寂静。月亮失去记忆了吗?她独自微笑。。。) 一种难以言喻的声音,在舞台上扬起。带着三分沧桑,三分无助和四分执拗,这声音沙哑,像是在陈年绒皮上擦过,但却带着颤动心的力量。 从第一个音符,就拉到九天的空灵之中,再无奈、婉转和惆怅的回转过来,久久的萦绕在四周。 “In the lamplight the withered leaves collect at my feet,And the wind begins to moan,Every street lamp seems to beat,A fatalistic warning,Someone mutters and a street lamp gutters,And soon it will be morning,Memory, all alone in the moonlight”( 在灯光下 我脚下积满了枯叶,而风......开始悲欢,每一盏街灯似乎都在发出,宿命的警讯,有人喃喃低语,街灯成排延伸,清晨就快来到,月光下形单影只。) 台下评委张开的嘴,再也没有合拢过。他们此刻看到的似乎并不是一个来面试的选手,而是一个专业的演员,或者不,根本就是舞台剧里那个颠沛流离,到老才回到故乡的老猫格里泽贝拉。 所有喜欢音乐剧的人,都知道这一首《回忆》,是经典音乐剧《猫》里面的传奇唱段。讲述了当初年轻美貌的猫格里泽贝拉因为受到同伴排挤,被迫出去流浪。几十年后,她回到了家乡,却已经变得又老又丑,浑身肮脏。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排斥她。 在悲凉凄惶的时候,格里泽贝拉就唱了这一首《回忆》。 而今天苏苏回到告别七年的舞台,她也是穿的又脏又破,同样唱了这首回忆。 满座皆惊。 几个老外瞪大眼睛,中年妇女双手撑在桌面,似乎努力想要站起来,却双手发颤,撑不起自己的身体。 申小帅默默凝视着台上的苏苏,他没有那么震惊,也没有喜悦,只有心里面深深的痛。 他能看到苏苏身上流淌的光芒,这原本应该是艳惊四座,让全世界都看到的亮光。 但却不知为什么,被压抑,被掩盖,被一层层的包裹了起来。 就算是今日在台上,也不过是揭开了一个角落,让人看到了一丝亮。 申小帅顿时就有想哭的冲动。 但他却站了起来,用力的鼓着掌,用尽全身力气的,忘乎所以的,朝着台上大喊:“好!!!” 在申小帅的掌声里,人们都清醒过来,也纷纷鼓掌起来。 那中年妇女也终于站起身,猛然一拍桌子,怒吼道:“他妈的,真好听!你叫什么名字?” 苏苏看着台下那几个陡然变了态度的人们,抿了抿嘴唇,心里想哭。 其实这许多年来,她也见过看不起她的人,或者是,把她当成那种只会傍大款的女人。 但那许多年的误解,并没有因为今天一时的掌声而被释怀。 苏苏的心里,像是被一颗大石头给堵住了。 台下的中年妇女又喊:“你叫什么名字?” 苏苏上台时,根本就说过自己的全名,但这些人,却全没有听进去。他们不是不会尊重人,只是在尊重那些,他们自以为值得尊重的人而已。但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评判标准来说值得与否呢?人们生来平等,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 苏苏笑了笑说:“请叫我雷锋!” 然后自顾自的,转身下了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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