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蛰惊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住在重庆乡下一栋两层的楼房里,大概半年才进一次主城区,去看我的朋友贱人狐。我们会去一条小巷子吃老火锅,那家火锅并不出名,但味道实在地道,菜并不论份卖,而是称斤数,半斤以下不卖,天王老子都一样。 贱人狐食量很大,每次都要干掉一斤牛肉、半斤毛肚、鸭肠、鹅肠、耗儿鱼,很多时候我都怀疑他的胃是不是个铜锅。 我和贱人狐09年就在重庆上大学,毕业后很多朋友和同学都离开了这座城市,相互间只剩下逢年过节时几句简短的祝福信息,后面连信息也没有了,大伙儿已然相忘于江湖。 贱人狐当然不是他的本名,他本姓令狐,但我认识他那会儿,大伙儿都叫他贱人狐,他也乐享其名,并未流露反感,所以我也跟着叫了。 相反,贱人狐长相一点都不贱,反倒是长得一表人才,轮廓分明,风度翩翩的,他能写几句诗,在不少期刊上也发表过,算是个诗人。不过写诗向来只能娱人,并不能填饱肚子,他不得不在渝中一家广告公司做房地产广告。 贱人狐有时候做事挺二的,大概是因此才获了这个称号。大学时,寝室有室友获得了国家奖学金,请大伙儿吃饭庆祝,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吃自助。那时大伙儿没多少钱,五星级酒店难得进一回,好几人不吃午饭,为了饿得肚子空空的好饱餐一顿。 当时我们进了二楼餐厅,大伙像是恶鬼投胎似的,大虾、螃蟹,海螺、牛排等平时不常吃的是有多少拿多少,开了几瓶红酒,美其名曰要把付的钱吃回来,为了吃得多,吃时却一反进来时的常态,举杯相祝,细嚼慢咽,准备打持久战,吃到打烊。就在大伙吃得言笑晏晏时,贱人狐却低头对着一盘牛肉炒饭狼吞虎咽,大伙看得目瞪口呆,在大伙不可思议的目光下,他不一会儿吃完了牛肉炒饭,抬起头来,意犹未尽的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扫扫四周,没发现大伙注视的目光不对,说了句:“这炒饭不错,和后校门那家差不多,你们要不要尝一下。” 请客的同学欲哭无泪,那大概是贱人狐大学期间吃得最贵的牛肉炒饭,足足比后校门那家餐馆贵了21倍。 五月中旬,贱人狐来电话向我哭穷。我问:“付房租了?” 他答:“房租年初一次性付的。” 我问:“换苹果6plus了?” 他说:“我不搞机。” 他说:“八字还没有一撇。” 我说:“那刚发月薪,你什么都没做,钱自己飞了,还是被骗了?” 他说:“我15号送了个份子钱。” 我说:“一个份子钱而已,也不至于就哭穷了。” 贱人狐说:“本来是一个人结婚,我却送了两个份子钱。” 我追问他什么情况,他吞吞吐吐的说了事情缘由。 贱人狐的同事婚礼是在南苑酒店二楼礼堂举行,请他做了伴郎。婚礼仪式结束后,婚宴中伴郎总是要被新娘的闺蜜灌几杯酒的,贱人狐那天打扮得人摸人样的,西装革履,有几分《继承者》中富家公子的味道,再加上新郎新娘给闺蜜介绍时说他尚是单身,勾起闺蜜些许花痴,极力劝他酒,他来者不拒,几杯下去,晕晕乎乎的去楼下洗手间洗了把脸,稍微清醒了些,摸衣袋时发现份子钱还在,想起今天一阵忙乎,份子钱还没有送呢,差点闹出大笑话。 他们同事送份子钱大多都是礼薄登记,并不流行包红包。他上了楼,到礼堂柜台礼记处送了份子钱,刚准备往里走,一同事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我说你往哪里去了,婚礼还有节目呢,叫伴娘伴郎上台祝贺,正四处找你,快点”说完拽着他出门去了。出了门,他发现不对,站住转身问:“礼堂不是在这边吗?你拉着我去哪里”。 同事哈哈大笑,说:“哥,那是二号礼堂,我们是在一号礼堂,你走错了。” 贱人狐抬头看了看门上方的字“二号礼堂”,心里叫一声苦:“哎呀,靠,我送错礼了”。他又怕同事嘲笑,送错礼也不好意思要回来,只能闷着苦,跺了跺脚,转身跟着同事去了,转身时看到二号礼堂的新郎新娘站在礼记处看着他同登记份子钱的人说着什么,恍惚中新娘看着有点眼熟。 我听了说完,忍不住笑起来,我说:“你真是够二货的,送份子钱还能送错。” 他说:“真喝大了,晕晕乎乎的送了,那新郎新娘肯定还在笑我是个傻叉吧!” 我说:“别人说不定以为你是老人家朋友。” 贱人狐说:“我有那么老吗?这次真是霉到家,我悄悄找同事借了才补上的。” 我给贱人狐打了钱过去,才补上了他送错礼欠的债务。 也不是没人喜欢他。我们大伙里就有一个女孩子暗恋他三年,从大二到大四。那女孩是湖南的湘妹子,长得肤白晶莹,身材很好,在我们面前泼辣麻利,伶牙俐齿,唯独在他面前温婉细腻,我们一眼都能看出她对他有意思。但不知道贱人狐是不是脑袋一根筋,还是脑里搭错了桥,湘妹子多次暗示,他都无动一衷。 临近毕业,湘妹子私下约他到凤凰一游,贱人狐不明湘妹子是想和他单独相处,兴致匆匆的在饭桌上提议大伙一起去,惹得湘妹子一片幽怨。凤凰之行最后无疾而终,湘妹子离开重庆时,我们去送她,她给我们每人一个拥抱,轮到贱人狐时,湘妹子抱着他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贱人狐手足无措地说:“你别哭,我是不是惹到你了…”湘妹子哭得更凶了,贱人狐继续说:“你别哭啊,会再见到的,大伙好朋友,结婚啥的都来不就见面了吗?” 我们在旁看不下去了,我说:“我说你能不能废话别那么多,好好抱着别人。”回来的路上,贱人狐突然问:“她怎么抱着我就哭了。”我们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大伙直骂他:“你真是不解风情。”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句也没反驳。 当然也有向他表白的,有在他自习室的书里夹字条、情诗,或者直接在扉页上写的,只是这些不动声色,往往没有了下半文。 我和他在火锅店喝着啤酒多次讨论得出的结论是,一,他是个不会主动的人;比如他收到书里夹的字条、情诗,他不知道怎么去主动回应,或者他暗示自己回去想想再回应,等一拖就拖到没有以后了。二,他是是个缺心眼的人;湘妹子对他暗示良多,我们都看出端倪了,他依然一无所知。三,他是个非常慢热的人。他要到很久之后才知道他喜欢谁。这个很久的时间小到半年,大到一年。 毕业后到现在,他这三样缺点依然没有改变。当然还有这样一件事情。 去年6月的时候,有个姓王的武汉姑娘频繁联系她。是和他们公司合作的甲方公司的业务代表,这家公司的总部是在武汉,在重庆只有一个小分部。其实他与王姑娘认识早有一两年时间了,贱人狐刚到公司时,去王姑娘所在的甲方公司武汉总部恰谈业务,王姑娘在公司那时是做行政的,在业务商谈会上做记录、照相兼端茶送水。 贱人狐那时候虽然是新人,也不是此次洽谈的代表,但他胆子大,在洽谈会上也侃侃而谈,并且颇有见地,王姑娘特意为他照了几张特写,当然这个他当时是不知道的。后来王姑娘负责和和贱人狐公司合作的文件传递,每个月贱人狐都要向她传送两份文件表格,一来二去,他们熟络起来。王姑娘在一次聊天中特意说起这件事情,贱人狐对那天的王姑娘毫无印象,随口说了句:“是吗?我怎么想不起有个照相的女生。”王姑娘听后颇为失望,回他:“谁叫我们不起眼呢”然后头像灰暗,不知道下线还是隐身了。贱人狐想,这姑娘还蛮有脾气的。 王姑娘时不时向他请教些业务技能,贱人狐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时候王姑娘也向他倾述些感情问题,作为诗人的贱人狐对灌情感鸡汤这种事情信手拈来,王姑娘听后茅塞顿开,一口一口令狐老师的叫,叫得贱人狐身心飘飘然。 那时王姑娘刚失恋,休了假,到上海去旅游散心,恰好贱人狐在上海出差,王姑娘从他朋友圈得知他在上海的讯息,约她到一家西餐厅去吃饭,开了瓶淡味玫瑰葡萄酒,贱人狐说了几个笑话,逗得王姑娘开怀大笑,忘记了失恋的悲伤。 吃完饭已经晚上十点,上海下起了大雨,他们站在路边等出租车,下雨天车不好打。王姑娘提议到清吧去坐坐,他们沿着衡山路走,王姑娘带了把遮阳伞,贱人狐不好挨得太近,右边肩膀被淋湿了。王姑娘看到了,说:“令狐老师,你过来点。”贱人狐挨近了些,但伞实在太小,王姑娘把他左手拉过去扶着她肩膀,这样才勉强遮住了,王姑娘说:“令狐老师,别淋湿了。” 贱人狐说:“别叫我老师好吗,我不是重庆人,重庆人叫老师也只是对陌生人的。”王姑娘说:“那我叫你什么。”贱人狐想了想,说叫名字就可以了。王姑娘说要不我叫你令狐冲吧!贱人狐张着嘴,半天落下来,说你还是按照原来的叫吧。王姑娘说:“你教会我很多东西,我们武汉人叫老师可不是重庆人那样,我叫你老师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没走到清吧雨就停了,贱人狐送她回去,王姑娘问:“令狐老师,你女朋友一定很有品味吧?”贱人狐笑着说自己尚未婚配,王姑娘说:“你衣服搭配得这么有品味,比他高了不知多少。”贱人狐不知道怎么答话,挠着头笑了下。到了酒店门口,王姑娘说:“令狐老师,要不我把酒店退了搬到你们酒店去。”贱人狐说:“我明天早上的飞机回重庆去了。”王姑娘面露失望,说:“我明天去送你。”贱人狐推辞,说:“不用了,有点早,影响你睡觉。” 从重庆回来不到几天,王姑娘就打电话说她回到武汉了。贱人狐正在和领导讨论提案,王姑娘问他忙不忙,贱人狐实话实说,王姑娘说只是向他报个平安,贱人狐应应结束了通话。 他们联系越来越频繁,王姑娘一两天时不时给他打个电话,微信早晚都发个笑脸,问句早晚安,互相说点玩笑话,其乐融融。十月底的时候王姑娘在家摔了一跤,左手脱臼,绑着白色的绷带上班。她给他发了张照片诉苦。贱人狐问:“你们公司那些单身男生哪里去了?”王姑娘说:“我们公司那些男生哪有你好”。贱人狐开着玩笑回应:“你们公司怎么也是五百强,比我好的人太多了。”王姑娘回了个笑脸,过了一会儿又发了条信息:“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贱人狐不确定他说的话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毕竟他们经常开玩笑。他笑了笑,回:"是你眼光放低了。" 当然他们关系一直维持着,有晚贱人狐加完班,见王姑娘头像还亮着,便随口问了问。王姑娘说有份给客户的材料搞不定,贱人狐帮她看了看,半个小时便给她完善了,发过去后,王姑娘打电话来,问:“令狐老师,你会不会来武汉。”贱人狐说:“有时间我来探望探望你这病号。”王姑娘说:“令狐老师,我说的是你会来武汉发展吗?”贱人狐想了想,说:“短期内应该不会。”王姑娘说:“令狐老师、其实我是想……”。贱人狐打了个哈欠,打断了她,贱人狐说:“瞌睡好来哦!”王姑娘郑重的问了下:“你是真是瞌睡来,还是其他的。”贱人狐说,真的瞌睡来了。 王姑娘手好后,要到重庆分公司参加新员工培训会。她早早的就打电话要贱人狐请她吃火锅,吃完后去看电影。贱人狐去机场接她,当时还有王姑娘的几个同事,在酒店下榻后,王姑娘说头晕,贱人狐准备带她去药房开点药,王姑娘说想必是没睡好,补一觉就没事了,起来后正好到吃火锅的时间。 贱人李起身准备走,王姑娘说你就在旁边上网,这样我睡得安心些。贱人狐开着电脑,看到一个朋友发的笑话,忍不住轻笑起来,王姑娘在被子里听到了,说又勾搭了哪个小妹妹。贱人狐急忙解释。王姑娘说好冷,贱人狐问要要不要开空调,王姑娘说不习惯空调。贱人狐替她把被子四周裹好,裹得严严实实的。王姑娘问是不是裹粽子,怎么还是冷。贱人狐想是不是发烧了,伸手去摸她额头。王姑娘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说是不是水土不服,手上有些痒,贱人狐又去牵手看,有些红点。贱人狐到药房去开了药,上楼来给她服下,在旁边守着她,王姑娘握着他的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王姑娘醒来后全好了,贱人狐请她和她同事在重庆一家出名的火锅店吃火锅,王姑娘同事有几个男的灌了贱人狐不少酒,贱人狐不怎么推酒,喝醉了。王姑娘别看是个女生,酒量比他还大,替他挡了几杯。吃完火锅王姑娘重庆分公司这边的同事来电话非要去唱K。期间有个男同事和王姑娘总贴着头说话,举止亲密,贱人狐心不在焉的唱了两首,出去吸了只烟,回来后王姑娘和男同事不见了,他坐了会儿,和在场的互相喝了几杯啤酒。王姑娘和那个男同事推门进来,说要先走了。 他们走后,贱人狐觉得没啥意思,也告辞离开,他出了KTV,拦了辆出租车,在车上他发了条信息问王姑娘到酒店没有。王姑娘马上就回了:我们还在KTV外面,没走呢。贱人狐说,我先走了。王姑娘说,我看到你上了出租车。贱人狐再没回,王姑娘直到离开重庆也没来电话。 今年3月份的时候,贱人狐公司调整武汉的人事,王姑娘突然打电话来,她说:“令狐老师,你给领导申请到武汉来嘛!”贱人狐说:“公司已经安排了人选,我以什么理由申请。”王姑娘说:“你说你女朋友在这边。”贱人狐说:“我没有女朋友,除非你是我女朋友。”王姑娘说:“别这样开玩笑,让我以为你对我有意思。”贱人狐笑笑。恰好3月底,他去武汉出差,去王姑娘公司谈了两个小时的合同,这是总部与总部之间的合作,分公司插不上手。他并没有看到王姑娘,也没有主动联系她。 上周贱人狐约我到主城,我们依旧在老火锅店吃火锅,贱人狐打开朋友圈给我看,我看是王姑娘的朋友圈,那名字我认识,最新的动态是5月13日发的,照片是穿着婚纱的新娘和西装革履的新郎,旁边文字内容是我与某某的婚礼定在5月15日在南苑酒店二楼二号礼堂举行,欢迎大家前来捧场。我仔细看了看,那新郎越来越眼熟。我说5月15日我去参加了这场婚礼。贱人狐脸上打着大大的问号,我说这新郎是和我们公司合作的公司的总监,我们公司派我去送了个红包。贱人狐问:“你怎么不来找我”。我说:“我那是出差,只批了一天时间。” 贱人狐盯着照片看了半天,说:“这男的不就是在KTV和她一起那个,难怪她会调来重庆结婚。” 我问:“她没请你”贱人狐说:“我是20日才看到这条朋友圈。”我问:“你是不是屏蔽了她”。贱人狐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问:“看到别人结婚了什么感觉?”他答:“就那瞬间感觉空空的。” 我说我再给你讲个结尾吧。 这个结尾是这样的,那场婚礼我去得晚,新郎与我握手寒暄了几句,我到礼记处登记礼金。两个登记礼金的工作人员在拉家常,一个说:“我刚才看到新娘在洗手间外面哭了。“另一个说:“刚才那男的送礼走后,新娘那么激动,关系不一般。” “就是送礼送得很大的那个?” “就是那个,送完就被人来叫走了,新娘出来看着不就追问是谁吗?”“是个复姓,令狐什么。”"令狐冲?哈哈" 我没怎么在意,送完礼就走了。 哪个人的过去不有些难舍的情感。结婚对有些人来说真是个悲伤的词汇,它意味着不得不放弃过去的念念不忘,或者求之不得。 贱人狐听了我说的结尾,喝了很多酒,醉得一塌糊涂。第二天早上他生龙活虎的叫我去爬山,日光真好,重庆的夏天开始,热浪一层一层扑来,像极了生活中的那些相遇,充满热情。 相遇定然是好的,即使他的结局不像我们希望的那样。我们不可能因为错过这场,便不赴下场的约。也不可能和这个人没有走到一块,便不对下个人付出真心。只希望,对于所有的相遇,我们都从未自作多情。 每次和别人的擦肩而过,都让我们学会,对下个人靠近点,怎么也要撞一下撞到你回头,我也回头。 *作者:蛰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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